「是嗎？那時谷峰有多大？」小凡忍不住插言問道。
春曉黯然一笑︰「那時候，咱們少爺也只有十歲左右。我和夏荷菊香冬梅四人，打小就負責照顧谷峰飲食起居。在別人眼里，谷峰自幼的生活舒適而又尊貴，而我們四人，卻一直只記得初來時，瘦瘦小小的谷峰縮在床角，想要娘來陪又不敢開口，躲在被窩里夜不成寐的樣子。我們都記得，那時候早間給少爺收拾被子，他的被角都被咬出一溜溜的牙痕，細細碎碎的，上面還印著些淺淺的淚痕。冬梅看了，還為他偷哭過好幾回呢
「就沒人說給大太太听麼？」小凡問道。
「沒有。菊香跟我們說，她爹陳管家吩咐過，這些事，不能對外人講。倘是傳到大太太耳朵里，大太太一定會先剝了我們四個的皮，再扔到街上喂狗。我們幾個，那時候年紀也都很小，膽也很小的。不過，還好，少爺漸漸的也就習慣了。只是變得更不愛說話了
小凡默然。很難想像，那個風度翩翩的儒將谷峰，也曾在幼時獨睡時難受的用力咬他的被角。記得自己年幼時，從來都是在爹娘身邊坦然呼呼大睡的呀。那種暗夜里的恐懼，至少自己在幼時從未體會過。
春曉平靜的聲音，依舊在繼續。
「值得慶幸的是，少爺打小在各方面都十分優秀。他的每一位授業恩師，教他教上一段時間後，都會在大太太跟前夸贊他的出息，同時恭維大太太持家有道教子有方。大太太得了許多稱贊，終于念起少爺的好處，開口許他四處走動，好長長見識，省得到處畏首畏尾的一股小家子氣。說來也奇，少爺自打可以出入自由後，倒也很少跑去找他的娘，至多只是遠遠的盯上一眼後，還是獨自走開
「少爺十五歲時，便中得武狀元，自此，便在趙元帥營中當差，甚少回家。只是臨行前，少爺找到大太太，終于開口說他此後會去掙錢養家，每月都會寄官俸回家，只求大太太給莫愁建一座庵堂，讓她每日能夠安靜誦經度日
「大太太聞言大怒，圓睜雙目，憋屈了半日，只是迎著少爺坦然無懼的眼眸，終于還是掌不住，允了。自此莫愁總算月兌出苦海，安穩度日了。我等都覺著她總算是熬出頭了，只是，少爺眼下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一口氣說了老半天的話，春曉長嘆一聲，終于閉嘴。小凡細瞧，她的眼角，亦有星星點點的淚光閃爍。
「只是，春曉，如今你又怎麼肯細細告知我這些？你就不怕麼？」小凡嘆息著問道。
「因為，因為……」春曉突然變得有些忸怩，掙扎了好半天，最後還是率直的說道︰「因為少女乃女乃曾經善待過菊香。我們四人服侍少爺時來已久，所懷的心思都是一樣。只是菊香那蹄子命好一些，讓她爹爹陳管家去求了大太太，跟著少爺去了太倉。少女乃女乃能替菊香終于尋得良人，得了歸宿，我等姐妹心里皆是感念不已呢
小凡默默點頭。只是當初的一點善心而已，不意，也能在此刻得到福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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