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動情處,那王英早已涕泗橫流,眨眼間淚滿青衫。
谷峰不語,只是陪著喝酒,一碗接著一碗。
其實,不待王英多說,這些年,落到自己眼里的種種,還能算少嗎?
都說那張庭可恨,可那個張監軍,豈非亦是可恨?!
谷峰一時無言以對,只得扯開話題,問道︰「這麼些年了,你都是怎生混過來的,王兄?「
「怎麼混的?」王英一下子抬起了頭,情緒變得極其高昂。
此前的種種,郁結在心里太久,一直都沒有人肯停下來,听他傾訴。現如今,來了個谷峰,自己暗暗佩服了許久的谷峰,面對面的,問一聲他都是怎麼混的,試問,他又怎能忍住不去滔滔不絕?!
夜色已深,紅紅的篝火,照紅了圍著火堆坐著的人兒的面龐。
就著四處飄香的烤肉,喝著酒,火邊的人兒,談興越來越濃。
激動的王英,依舊在細說著那些往事。
「咱們岳家軍的人,便是失散了,離隊了,依舊還是岳家軍!」
「失散以後,眼見著金人暴虐,欺我宋人,在下一怒之下,拉起一支隊伍,到這孤雲山上,佔山為王。依舊是打著咱岳家軍的旗號!」
「那些金人,看似凶狠,見了咱家旗號,都紛紛遠避,倒也不敢十分相欺。咱們孤雲山易守難攻,憑著岳元帥的威望,咱們平安生存至今。可是不論白天夢里,哪個不是日夜思家……」……
傷情的話,越說越多。
傷情的酒,越喝越多。
碧藍的夜空下,月光如水,霜氣逼人。
谷峰他們依舊在喝酒,依舊沒有回來。
小凡抱一件厚厚的狐裘,來找谷峰。這麼晚了,這麼冷的天氣,這個男人,究竟在做啥?!
正燃得「嗶啵」做響的篝火旁,橫躺著幾個男人。腳邊的空酒壇子,散落了一地。
先看到她的,是那個叫做王英的男人。半躺在那里,對著自己,胡亂的招手。
「弟婦,弟婦,你來!哥哥我有話要說!」
見他如此說,小凡只得耐下性子,繞開那些雜七雜八的酒壇,走了過去。
卻听得那個醉臥在地上的男人含混說道︰「弟婦,哥哥有話要來囑你!倘有一天,哥哥有幸能馬革裹尸,還歸故里,請弟婦為哥哥做個證見,說這個宋國小軍,生前拼過戰過斗過,渾身上下,不曾有過半寸軟骨!」
小凡听了,不由得一時間無語凝噫。正站在那里默默躊躇,卻又听得那谷峰喊道︰「小凡,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婆娘,你給我速速走開一些!」
小凡一臉愕然,正待憤然開口,卻又看見谷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蹣跚的往這邊走。一邊走,嘴里還一邊嘀咕道︰「離我遠些,咱家今兒高興,喝了一點子酒,我若是此刻跌上一跤,我生來銅皮鐵骨,自然無事,你已是我谷家婆娘,便是有些破相了自然也是無事。可是我家兒子,挨上就會有事了……別拖著我!本將軍今兒沒有喝多!只是我家娘子親自來尋我,我就不陪各位啦……都去歇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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