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性紅顏 第二十一章 楊柳岸,曉風殘月

作者 ︰ 隨園居士

接下來的幾天,我沒到伙食團吃飯。上完課我就進寢室,進寢室就關門,任憑敲門不作理睬。我想︰這樣長舌們總無話可說了吧!接著事情就來了,去教室上課,或者上完課回寢室的途中,常常有學生跑過來,遞給我一包東西,說︰這是趙老師讓我轉交的。或者說︰這是孫老師讓我轉交的。是些什麼東西呢?蔬菜、豆類、雞蛋,甚至有油炸好的麻雀,也有新鮮的已經解剖好的可以立時下鍋的鯽魚。第四天,孟君在過道踫上我,一把拉住我,神秘兮兮地說︰「心儀,這幾天晚上你都到哪里去了?怎麼總是看不到你。」我想說我就在寢室,但我一看她那神情,就覺得回答什麼都是多余。就問︰「有事嗎?」「是有事啊!昨天我都想找你了,你不在。」姓孟的回答,然後開始宣講事情︰九月二十二日,學校迎新,同時對上期表現出色的學生予以表彰,要搞台文藝節目,區里領導要來。作為辛苦的報償,當晚老師要免費在食堂吃一頓大餐。按老陳要求,各年級學生出兩個節目,各教研組老師出兩個節目。學生節目要參加評比。教研組節目只做表演,不參加評比。語文教研組除趙若懷、孟君我們三人外,其余全是事不關己、油鹽不浸的半老頭子、半大婆子。作為教研組長的孟君,拍馬逢迎,確實一流,但文藝細胞,是實在沒有!她說但凡有那麼一丁點可能,她都自己去了。她這話是對的,我信。以她之性格,豈能放過這種可以在區領導面前表現自己的機會。但大庭廣眾之下出丑,她是不願意的,她于是要把這出丑的機會讓給我,表面是商量,實際是命令。她說︰「我們教研組,趙若懷那節目,是肯定了的。剩下一個,陳校長說了,就是你,這是迎新,你是新老師代表。你不去誰去?」在桑榆這地方登台,我實在是提不起一點興趣,就推辭說自己不行。我這麼一說,孟君就更堅決地要我去出丑了。她說︰「沒事!反正老師節目又不評比。湊個數就是。」我說︰「我們班學生倒是能出一個節目。」孟君說︰「你們年級的學生節目已經夠了,老劉老師班和老郭老師班。他們都已安排好了,再說了,兩天時間準備節目你也來不及了。」我說︰「那你們高二年級的節目呢?」她看看我,似笑非笑地說︰「哦!我們三班和四班各出一個。趙若懷他對學生節目不感興趣。」和孟君對話完畢,回頭已經有學生恭候多時了,這學生是趙若懷班的,這幾天因頻繁地跑腿送東西,我已經熟悉了。她遞給我一本書︰《古文觀止》。我順便招她進屋,說︰「轉告趙老師︰我不是有所吃有所不吃嗎,麻雀的事情,我還沒學會吃。前兩次送的,都轉給我班學生吃了。所以就不要為難麻雀了,放它們一條生路吧!還有,這地方旱成這樣,鯽魚太奢侈了!吃的時候會產生強烈的罪惡感——如鯁在喉。也讓他別麻煩了。」學生說︰「傅老師,趙老師他們釣鯽魚的地方,離這里有十五公里,他們是騎自行車去的。是水口鄉,那里地勢要低得多。」我想起孟君剛才的話,就是那句︰趙若懷那節目,是肯定了的。就問︰「你們趙老師出的節目,通常是唱歌還是跳舞?」學生立時來了精神,她說︰「你說趙老師呀?那可有得說了,唱歌跳舞都行!我們趙老師是全校同學的偶像,同學們稱他情歌王子。他舞也跳得很好。所以,每逢學校有大型的活動,同學們都高興得不得了。」「既然這樣,你們班為何不出節目?」我問。學生笑笑,湊近我,神秘地說︰「傅老師,不是我們不出,是孟君老師不給我們班機會。孟老師是教研組組長,節目由她決定。她班學生出了節目,以後學校評先進什麼的,孟老師就可以加分。」孟君當晚又在寢室做糯米飯了。糯米飯也是桑榆特色,用土豆、糯米、腸混合烹制而成。做糯米飯最講究火候,孟君做糯米飯很是拿手,成了她良好人際關系的一個幫手。當初我剛來之時,也曾榮幸地吃過那糯米飯。孟君今天請的是學校兩音樂教師,顯然她準備在學生節目上有所作為。我信手翻著學生剛剛送來那《古文觀止》,就從里面掉出一紙條來,我立時被吸引了,被那瀟灑自如、干淨利落、賞心悅目的字跡吸引了。這簡直就是值得珍藏的書法作品!這書法和趙若懷的人一樣,是那樣的卓越!上面寫道︰「流言的根源在于長舌的大量存在。而長舌大量存在的根源在于本地意識形態的落後,文化水平的缺失,精神生活的單調、貧乏……等等,等等,不是一時半會兒所能解決的。所以,趙若懷認為︰閉門不出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面對現實吧!難道你不覺得︰豐富本校長舌的業余生活。咱倆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孟君剛才的表情就足以說明了,天天關著門,閉門不出,對長舌們而言,這無疑又是一個話題了。就我和趙若懷這樣的兩個人,長舌們不說我們,讓她們去說誰呢?得了,犧牲我們倆,幸福一大群長舌,值!我拿著那紙條,和牆上的字跡一對比,就知道那‘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正是出自趙若懷了。連續幾天的秋雨後,天氣已逐漸轉涼,學校後面的池塘里重新盛滿了水。就沒人再到河溝提水了。只是池塘那水的質量,實在講究不得。附近社員洗腳、洗菜、洗糞桶都在里面,伙食團煮飯、燒開水用水也都出于其中。那水喝著,味道獨特,感覺別樣,想不皺眉都難。白開水是根本沒法喝的。我一邊喝著那水泡的茶,一邊思緒萬千。窗外傳來悠揚的樂曲聲,是琴簫合奏吧?豎耳聆听,沒錯!柳永《雨霖鈴》(楊柳岸,曉風殘月)。如泣如訴、縹緲憂傷、纏綿淒婉。我放眼窗外,遠處是桑榆黑魆魆的山,近處食堂昏黃的燈光,照著剛剛停歇的秋雨後滿地的泥濘。此情此景,那飄揚在空中的渺茫的憂傷的音符,再次賦予我淒婉而詩情的心境。聯想到李益《夜上受降城聞迪》中的句子︰「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音樂對心靈的感召是何等強烈,豈是我能抵擋?這桑榆之地,也會有如此雅士嗎?這樂曲出自何人?2011年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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