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危情︰遙遠的救贖 333.愛過我嗎

作者 ︰ 藍調音畫

333.你愛過我嗎

欣兒無奈搖頭,擺月兌幻覺,清醒過來。心說,我真的有那麼堅強嗎?老天,你別與我一個接著一個開這種玩笑。

朝著八一七病房走去。她一定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對他表達過愛也表過怨氣的男子,況且他身上一定帶著傷。

是生命重要,還是愛情重要。沒有生命,愛何以生。如果連生命換取不了愛,那麼愛情可否喚起生命嗎?舍命相救之恩,他又要換取什麼呢?

欣兒難承其荷,無所適從。所以,她才會站在走廊上發瘋似的詛咒一切。

走出幾步的欣兒好象嗅到空氣中那熟悉的氣息,這種氣息會讓她自然地想到江華,想到曾經與他相對而坐的感覺。這種氣息她從茵茵身上聞到過的,當時也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江華。這是銘心刻骨的不敢相忘之意。于是,她停下步子,目光四顧尋找。為什麼總覺得江華站在離她並不太遠的地方,為什麼總覺得被一雙擔心的目光溫情注視著呢。那輕憐的目光呀,暗合心靈翩然而待的意緒。為何你總會穿塵而來,是怕我不再是你執掌的溫柔麼?

只是當欣兒作出反應,抬眼四下看的時候,江華迅速閃身進了病房,恰好這是一間空病房,江華躲進洗手間,將門關死。為什麼,他痛苦萬丈地責問自己,為什麼要選擇躲避。現在,那個女人會不會沒有主張了,會不會特別需要他的懷抱,她累得不行,也傷得不行。襲心的寒意染盡意識,殘酷地摧殘著他,他背倚著門還會感覺到自己無力站立得住。

他听到欣兒的腳步,停下,靜止,然後,遲重經過。江華張開了口,大口地呼吸,又使勁張合著嘴,用心大聲地呼喊︰欣兒,徐欣兒……然後,淚水無聲流下。他將拳頭狠狠砸在牆上,一下,兩下……指骨的巨痛連著心。

江華拉開門,讓理智去見鬼吧,他沖出病房,病房門口空無一人。

他悄悄地靠近八一七的病房門外。他覺得自己並不光明磊落,成了一個為人所不恥的盯梢者。他心里產生的陰暗想法被他咬緊了牙,嘴唇抿成堅硬的直線。需要用手指緊扣住胸口,用肌膚的痛抑制心的痛。

鄭漢良的病房里,曼妮泡在淚水里。她英俊瀟灑的漢良哥,渾身纏滿了紗布倒在病床上,失去了生息。她不敢觸模,站在床前掉眼淚。

欣兒進來,看病床上躺著那個連面目都分不清的人,他的傷比想象的更惡劣。他整個人象被紗布給包裹起來,唯一露在身體外面的就是口鼻了。眉目清朗、舉止儒雅的鄭漢良,哪里還能找到你當初的樣子?

欣兒大腦嗡嗡的作響,又暈,又倒,手扶住床,才站住。

曼妮抱著欣兒更瘋狂地哭,這樣,反倒讓欲倒下去的欣兒勉強站得住。

欣兒摟緊哭到上氣不接下氣曼妮,「對不起,曼妮。」欣兒連聲說,幫曼妮拭淚,而她的眼淚也似山洪暴發,該用什麼償還對鄭漢良的所欠呢?

欣兒心酸難耐,心痛難耐。她如何推諉呢?還有,又如何給曼妮交待呢?

萬箭穿心的痛將我擊潰吧。欣兒這麼想。

「姐姐,你何必說對不起呢?」曼妮嗚嗚咽咽地哭著問,「漢良哥太可憐了,我們今天上午說好去辦護照,這兩天我們就回新加坡了。再也不回來。可是老天為什麼這麼妒嫉我呢?我有罪,可為什麼要懲罰我的漢良哥。要處罰就懲罰我吧,是我對不起他的,是我做錯了事,這罪因我而起呀。」曼妮指得是她被薛雲開霸佔了身體而嫁禍給鄭漢良。她認為她的罪是致使鄭漢良遭遇車禍的原因。老天絕不會包容她而讓她得到圓滿。

「漢良是為了救我,才不顧一切去攔截後面追殺我的車輛的。對不起,曼妮,千錯萬錯是姐姐的錯。」欣兒愧疚萬分地說出實情。然後,她俯子,手撫著鄭漢良纏著紗布的手。鄭漢良一點反應也沒有,「漢良,你這是何苦呢?」

如墜雲里的曼妮消化著欣兒所說的話。她這才明白了,鄭漢良發瘋似的開快車,還把她推下車,一定是因他看到欣兒的危險。為了他,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他根本就不想把她徹底忘記,他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非欣兒而愛另一個女子。一個可以愛殉命的男人以這種方式宣布了他心上偉大的愛。她,徐曼妮顯得多麼丑陋不堪。

「嘿嘿——」曼妮象個傻子一樣似哭不似笑,哭不似哭。一步一步僵直地走出病房,以致于貼著門邊牆體站著變得反應遲鈍江華還未來得及避閃,曼妮滑入他的視線,又呆呆地向走廊的那頭走,拐到電梯口,從江華的視線中消失。

曼妮上電梯,出了醫院。曼妮並沒有走遠,茫然無助地在醫院下面的小花園里坐下來。她需要想明白很多事情,她再不能自欺欺人地糊涂了。

欣兒蹲身在鄭漢良的床前,這副殘景讓她幾近崩潰。眼淚算什麼,他還很年輕,他還是雙料博士,滿月復學識……

無聲地流淚,無聲地懺悔,喉嚨似被什麼嚴嚴地堵著,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手指在粗糙的紗布上來回摩挲,模不出皮膚的質感。

「你愛過我嗎?」從紗布里傳出滄桑而刻骨絕望的聲音,原來他一直醒著,他的意識也清醒無比。鄭漢良听到欣兒來了,也知道自己的遭遇,可是,他最想知道不是別的,卻是這個令欣兒難以回復的問題,「你愛過我嗎,哪怕是一秒鐘。」鄭漢良繼續問。

錯愕無從,欣兒面對這具殘廢了的身體,她能說沒有嗎?他同樣珍貴的生命難道不配得愛嗎?可是那純美得只能與愛人獨享的愛,真的可以與鄭漢良分享嗎?一旦說有過,那麼她會覺得背叛了心。

淚眼里滿是疲憊,神色更加狼狽。

「我可以陪你一輩子,直到最後的陪葬。」欣兒艱難地回答。

「是出于對我的感激嗎?如果這樣,我覺得這個車禍真的值了,你再不會趕我回新加坡了吧?」紗布里傳出的聲音帶著痛苦的濕意,「你哭了嗎?」

「嗯,因為難過。」欣兒說。

「我不要你陪葬,我只要你遠遠地站著,我不要向你索取,我只要能看到你。可能我這一輩子再不能看到你,而我只能聞你的氣息,感知你的存在。」鄭漢良說。

欣兒沉默無語。

「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而讓你難過了。不要這樣,我好象突然卸掉全身的負擔,我好輕松呀。我好象正躺在天堂里,四周花香繚繞,蝶舞絮飛。草軟軟的,水也特別的清冽,寬闊無邊的天堂草地,牛羊在更遠一些的地方啃食著青草,我與我的愛人安靜地躺臥著,真美呀,我不舍得睜開眼楮,我怕這是夢,眼楮一眨,夢便破了。你我不曾刻意的相遇,是因了你切切輕喚,你不是喚我,可我听你的聲音,如夜鶯悅耳的歌聲,我踏著影影綽綽的柔情,一步一步輕輕走向你。自遠而近,由幻及真。細細又貪婪地捕捉你的聲音,吻著你清越的笑,伴我紅塵一程,愛,輕易地入了心,便把曼妙的時光坐盡……」鄭漢良從未在欣兒面前如此細細地展露他內心繁密的柔情,居然在生命受了重創之後,這才敢推開心湖碧波,他一直小心地藏著一湖的旖旎柔情。「看看,現在象不象突然獲得一座桃園的陶淵明,說出來的話詩意泛濫。難怪听說過,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詩人,因為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有一眼詩的泉源。而我這才發現……」

隔著紗布,鄭漢良感覺著欣兒的手正搭在他的手上,「我曾經刻意向你表達過愛,但被你婉言拒絕了,我後甚至覺得只要能與你相顧便足夠幸福。我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可以讓自己停下來,終于低到塵埃里了,嘿嘿,我看到了你的高貴,也看到自己的卑微。原來這個方法並不好,最後的最後,我,只會一個獨听自己的琴聲。即使如此,我願意,只因你的一滴眼淚曾經是為我流過的。你不必負疚,也不必嫁給我這一樣殘廢軀殼,如果我還有奢望,那就是指望著我們的靈魂未來可以作一次旅行。我會親手把你交到江華的手里,只是把這個行程交給我,好嗎?」

欣兒欲拒無從。她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值得一個男人用全部去犧牲,只為這最後的一句,我願意嗎?

「欣兒,好象送我來醫院的是江華,雖然我當時迷迷糊糊,可是我听到他說話了。」鄭漢良說。

這句話讓欣兒一顫,也讓門外痛苦不堪的江華為之一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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