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危情︰遙遠的救贖 192.糊涂心思

作者 ︰ 藍調音畫

拿走書稿的念,他一刻都不敢怠慢。直到這時,才覺得該是他為江華為欣兒做些實質的事了。這是他唯一填平內心不安的機會。

社長辦公室里,當著社長的面,念一層一層打開包著書稿的白紙,輕輕地莊重其事地將一撂書稿工工正正地放在社長的面前。

念極富感動情緒地對社長說︰「社長,一本融鑄作者心血的書已經寫成了。不過——,書寫完了,他死了,這將成為絕世孤本,所以……」

還未等念說完所以,社長截住了念的話,好似對于念後面要說的所以心知肚明,亦或是並不關心。因此,他毫無興趣听下去。听他語調平緩地說,「不是說作者沒有寫完就死了嗎?」死在他那肥嘟嘟的口中說出來很輕松,那麼冰冰冷冷。

念忍耐著說︰「是作者的妻子把後面沒有寫完的補上去了。」

「哦——」社長那下馬與頸子不分的部分稍稍動了動。妻子便是女人,女人來寫小說,這似乎給了他一點願聞其詳的小小興趣。「是嗎?他的妻子。」他尋味似地頓了一下,「就是那本曾經讓大家唏噓不已的作品嗎?可是,我擔心後續的部份寫得不及前部份的,比如《紅樓夢》,高鄂續寫的後四十回很多人頗有微詞的。都說不如曹雪芹寫的。她寫得行嗎?」

不知道社長是何用意,難道他想從中作梗,出爾反爾嗎?當初他可是力挺這部小說,如饑似渴地想借著這部小說提振士氣的。如今,他平淡若水表情給了念很大的猜測難題。這種混蛋,連小說看都不看,便下此結論。念咬咬牙,拳頭雖然握得緊緊地,但表情上盡量表現虔誠恭謙的樣子,念進一步說︰「我看了,只有過之,並無不及。社長,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念忽略了一個重點,跟一個可能沒有人格的男人談人格,沒任何意義。

「沖動,念,年輕人,做事得用用腦子。」社長指著自己碩大的頭腦,「我告訴你,沖動時不亂說,亂說時不表態,表態時不行動,這就是我總結的箴言。你們這些年輕人做事就是好沖動,不計後果,我的每一項決定是要對雜志社負責,對組織負責的,我能那麼草率嗎?」

這家伙,簡直就是一個難啃的冰山嘛。管他冰山還是火山,念都會不顧命地去趟。「社長,還用我重復嗎?這本書絕對是一本好書,我再重復一遍,我會用我的人格用我的前途為這本書擔保。出了任何問題,你可以隨意處罰我。」

「哦——,好,很好。念,我對你一直很信任,就象我對你爸尊重一樣。」社長似乎不是因為念的人格份量,而是因為他的父親文副局長的身份,惹怒公子得罪爹,「既然你說好,那我姑且相信它是本好書吧。這部作品就安排進編輯室出版計劃吧,別旁落他人噢,否則,我可要打你板子的。如果有機會,可以讓這個作者的妻子來社里坐坐嘛。」直到這時,社長除了瞟過一眼小說稿的封面,連內頁都沒有啟開。

只是社長最後突兀地甩出「讓作者妻子來社里坐坐」的話听上去有點不倫不類的,念且顧不了這個,他知道進入計劃的作品,時間上會很不確定。「社長,我的意見,立即出版,還需要排什麼計劃嗎?而且我覺得那些在出版計劃之列的作品都要為這部作品讓道。社長,這部作品一旦問世,不但可以給社里帶來可觀的經濟效益,還能造成廣泛的社會影響。我們有什麼理由不這麼做呢?」

「立即?」社長吃驚地看著念,「我听說這個作者是你的同學吧?念,你是社長助理,做事別太意氣用事。你怎麼知道這部作品肯定能暢銷呢?」眼神復雜地睇一眼念,意思說我給足你爹的面子,你就別不識好歹了。「現在市場上的言情小說鋪天蓋地,讀者早都看乏了。而且,你爸爸那里給了我們一些出版任務,那是政治任務,我們必須完成。我看今年我們別指望出這類言情小說了。社里沒那麼多的經費,除非,念,你向你爸爸要些經費來,那這本書馬上出版,沒有問題。」狡猾的社長婉轉地將矛盾轉向念的家庭。

「不然呢?」念的臉色不太好看,他逼問社長。

「不然,那只有等到明年了。」社長將眼前的小說稿推給念。

他就這麼輕易地拒絕了嗎?不過是一個小官僚罷了。念的心一寸寸的涼,氣騰騰地往上撞,拳頭砸在桌子上,震得瓷杯的杯體與本蓋一陣磕踫,他帶著怨氣說︰「什麼政治任務,是那些名家作品嗎?寫得什麼狗屁東西,哼,我都懶得翻,每年都要出多少本這種垃圾書,放在書店里無人問津,還要支付一大筆的稿費。而真正的小說作品卻一拖再拖,甚至不了了之。社長,我們能不能本著負責任的精神,去真正為人類的靈魂做一些事呢?你居然放棄這樣的好書去為那些人吆喝。我真是有點弄不明白了。」

社長聳聳肩,一攤雙手,「念,你應該回家問問你爸,還有我要提醒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雖然是副局長的公子,但你也得注意上下尊卑吧,我是你的直接領導,是這個雜志社的法人代表。不是你指揮我做事,而是你要听命于我。」

看著眼前這個豬頭一樣的男人,念的火終于點著了,「你給我一句痛快話,出這本書,還是不出。」

社長臉色大變,他也蠻橫地說︰「就沖著你這態度,不出,我說了,不出。明年也不會出,你到你老子那里告我的狀好了。」

怎麼看,這個社長肥大的腦袋都象一個笨蛋豬頭。念心里起了暴捶這個豬頭一通的沖動。至于回家做做他爸的工作,更是無從談起。他那爸爸就是一個守舊頑固派的典型代表,對言情小說一慣抑制的立場。

念將書稿的扉頁打開,「你看看,這上面的血跡,你知道嗎?這是作者寫作至臨終前口角嘔出的血。還有這些字,欣兒,是他妻子的名字,這是愛的呼喚,是心的聲音。這部書,他是用他的命寫出來送給他活著的妻子的禮物。你這個豬頭三,你懂什麼叫有價值的藝術作品嗎?讓你這種廢物坐在雜志社社長的位置上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你這種坐在高位不為民辦事的官僚,活著的意義除了喂你的腦袋,把自己喂得腦滿腸肥,你還能做什麼?真的,你對于社會而言,非常的多余,嚴重的多余。」

「我要開除你,我一定要開除你……」社長暴躁地聲音響起,而念卻已經夾著書稿甩門而去。

雖然罵得痛快,可是走在大街上的念卻滿面愁容,眉峰擰緊。一路在尋思著,這可怎麼辦呢?面對欣兒,可不能再說一句習慣性的「對不起」。欣兒在等,江華的靈也在等,等著這本書出版。

路兩側的法桐樹上金黃葉子不時地翻滾著飄落下來,落在念的腳下,秋涼肆意地吹進念的身體里。腋下夾著厚厚的書稿,那其實是數十萬言的托付,逼著他一定要讓書稿面世。

開著車,不知不覺來到欣兒居住的樓下。實在沒臉上去見欣兒,況且低落的精神狀態怎麼能瞞得過欣兒的眼楮呢。于是,車子繼續前行。

數日過去,沒有听到念的任何消息,打念的手機,關機。欣兒就去雜志社問個究竟。

在社長助理辦公室外,欣兒敲了數聲門。沒听到動靜。左右看看,想找個人問問念在哪里。

念不在辦公室里,這幾天他就沒來上班,躺在家里生悶氣,出版小說的事一籌莫展,感覺脖子都快被卡得窒息。

巧了,雜志社的社長走向念的辦公室,第一眼就被欣兒的婀娜的側影給鎮住了。再靠近一點,又被欣兒身上散發的女人香女人韻給迷醉了。湊近時,欣兒的面迎向他,那張月兒一般婉約、花兒一樣俏麗的臉與精致的五官,漲滿社長的眼楮,再都拔不出來。

「你好,請問念在什麼地方?」如天籟一般的妙音,是欣兒的聲音。

社長沒有反應,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從來沒有見過。這女人怎麼可以長到如此絕艷,好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社長不露痕跡將滿口的津液吸進肚。

被社長呆怔的目光看得心慌不自在的欣兒低下頭,「請問你知道念今天來上班了嗎?」欣兒再補充問一句。

這一低頭的溫柔,社長真是意亂神迷。有些男人對漂亮女人的情緒會收斂,而社長卻是屬于奔放性格。社長從甜美的回味中將神思給扯回,「哦,念嗎?你是?」似乎急于知道這個女人姓字名誰。

怎麼介紹自己呀,欣兒一時語塞。想了一想,「我是念的同學,江華的妻子。」

社長難得記性好地拍拍腦門,「哦,我知道了,是寫書的江華吧。那個,念跟我提過。原來你就是江華的妻子呀。我跟江華吃過一頓飯,那時是他拿著小說大綱來社里的。呃,你就是欣兒吧,我看了,小說的扉頁上寫滿了你的名字。嗯,很感人。我是雜志社的社長,念的領導。不介意的話,來我辦公室坐坐。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那本書的事。」

听說是社長,欣兒給出一點尊重。不過,覺得這個男人好象有點問題,他看人的眼神不那麼清澈。帶著一些小心,欣兒猶豫地跟著肥胖的男人進到隔壁辦公室。心里猶豫,不過又想,既然雜志社要幫著出書,那麼,肯定要得到這個男人的首肯。找不到念,從他的口中應該可以得到出版進展情況。

「喝杯酒吧。」站在酒櫃前的社長取出兩只高腳酒杯, 的一聲,紅酒瓶木塞拔開。

「啊?」欣兒心里咯 一聲, ,這是這里的規矩,還是他個人的愛好。面對端來的紅酒,欣兒不知如何應對,「對不起,我丈夫尸骨未寒,我不能飲酒。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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