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無際的黑暗,依稀只听得見陣陣液體滴落之聲。雪殺緩緩睜開雙眼,慢慢站了起來。按理說,邁入基神之境的雪殺,早已練就夜里視物的能耐,可此時卻是伸手不見五指。幽幽的黑暗里,陣陣冷風吹過,雪殺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不由得模索著手中的承影,古劍出鞘,卻宛若普通玄鐵之劍,沒有絲毫的靈力。丹田內流通的靈力此時也莫名受到了束縛。于是雪殺確定了此地的詭異,不由加倍地小心起來。她曾記得自己追上紅黑雲團,記得「兩極鏡」,以及那些凌亂的記憶,意識自我封印後發生了什麼,雪殺自己並不清楚。但就眼前的情況來看,情況並不樂觀。雪殺兀自思索,黑暗里幽森的嘆息突兀地響起,恰似一只憑空出現的斷手一點點摧毀著人的神經,亦或垂暮老人彌留之際的不舍申吟,又似久病不起的高危患者對生命的最後牽念。淒然的聲音猶如一條冰冷的毒蛇一寸寸附上你的脖頸,恐懼而又無端地真實。就在這斷斷續續的的嘆息聲里,雪殺驀然地覺得心中一空,油然而生一種對生命的留戀,以及生而不能的疼痛。這種突入其來的感情絞著心抽搐的疼。雪殺睜眼,幻象里,她看到了人生垂暮的老婦,蒼蒼白發披散,古老的木床上皺紋遍布的臉,唯有那一雙不再清明的眸子依稀還有曾經的影子。而就是這雙眼,雪殺認出了自己,一個人生垂暮的自己。她看見自己久病的雙手骨瘦如柴,顫巍巍地舉起,怎奈除了昏暗的油燈,再無任何相伴的人。老人的手在無數次的掙扎之後,終是無力地垂下,唯有那渾濁的雙眼里,滿是遺憾與恐懼。這一刻,她看見了,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不可遏制地走向生命的終結。干澀的雙眼里淚如泉涌,絲絲地涼。森然的嘆息里,眼前的幻象已經不再,出現在雪殺眼前的是另一番景象。雲霧繚繞的琮華之上,她看見師父的劍尖沒入自己的心口。這一刻她感到了揪心的疼痛。轉身,師父遠去的身影後,與之相攜的是紅衣妖嬈的女子,僅只是那抹妖嬈的背影,也足可留下無盡的想象。于是她就這樣看著他們遠去,而自己卻顫顫地倒在滿地的血泊里……不,不是,自己看見的都不是真的。眼前幻象消失,可雪殺卻隱約听見了自己心髒碎裂的聲音。雪殺痛苦地執起雙手捂住耳,強制按下心中因幻象而凌亂的思緒。就在此刻襲來的疼痛里,雪殺忽然心中一亮,木然明白了所有。古語有言,人世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恨離別、求不得。而就在片刻之前,森然的魔音里出現的幻像,不正是印證了這七苦麼。而能夠輔以音控傷敵心智,摧毀人的意志,那麼便是天卷記載的上古奇術之一。而此奇術出現之處,必是傳說中的「七色幽獄」。而七色幽獄者,以音殺和幻境鎖敵靈力,摧敵心智。越是靈力高強著,所受到的限制和反噬也就越多。相傳七色幽獄孕育七色之花,僅只是一個音殺和幻境,雪殺已是受傷不輕。而七色花本身遠遠比這音殺和幻境難對付得多。沉重淒然的嘆息聲終在這一刻逐漸消弭,漆黑的空間里,幽幽閃出七道顏色各異的微弱之光,在這般的黑暗里愈發明晰起來。雪殺努力閉上雙眼,回憶著天卷之上關于七色之獄的種種記載。腳下,依稀有冰涼滑膩的生物緩緩環繞上自己的雙腿,一條,兩條,越來越多,而雪殺卻無比清楚,此刻無論如何都不能有絲毫動彈。一刻鐘,兩刻鐘過去了,雪殺依舊巋然站在原地,而逐漸明亮的七色光里,雪殺隱約看見了倚壁而立的七條水桶粗的巨蟒,森然的血盆大口里,顏色各異的魔蓮幽幽綻放,說不盡的恐怖和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