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庶女 擒賊先擒王

作者 ︰ 一溪明月

頭一個被點到名進到內院的,叫吳來,小時曾長了一頭癩痢,又是個無賴,因此被村人喚做吳癩痢。

他兩只袖子捋到肘上,急吼吼地沖進後院,嘴里胡亂嚷嚷著︰「XX!欠老子的工錢到底啥時給?XX!今日若再不給錢……」懶

「吳癩痢!」村長急急站起來,吼了一聲。

吳癩痢見了村長,先是一怔,隨即詭秘一笑︰「喲,二叔,你老也在呢?怎麼著,東家也欠著你老的工錢呢?」

「休得胡言!」村長急得臉都白了。

「嘻嘻~」吳癩痢做哥倆好狀︰「明白,小佷都明白。」

斜眼一看,里正也坐在一旁,不覺笑道︰「咦,大家消息都很靈通呀,听說今兒個領工錢,跑得倒比老子還快。」

「咳~」里正咳嗽一聲,以袖遮面,沖他猛使眼色。

吳癩痢哪里看得懂,一臉奇怪地問︰「四舅,你眼楮咋了?」

舒沫暗暗好笑,翻了帳冊道︰「吳來。」

吳癩痢的名字多年都沒有人喚過,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癩痢,東家小姐叫你呢~」村長趕緊提醒一句。

因林柯事先說過,東家是個還未及笈的女子,因此他半點也不把她放在眼里,斜起眼楮瞄地眼舒沫,開口就是︰「痛快點,銀子給還不是給?」

「既叫了你們來,自然就是要給的。」舒沫很肯定地答︰「只是循例需得問一聲,到底欠了多少工錢?」蟲

「十五兩七錢四分。」吳癩痢張口就答,顯見得是背熟了的。

「你可記得,這些工錢都是何時,因何事而欠下?」舒沫又問。

吳癩痢把脖子一擰︰「你這女人好沒道理!欠人工錢,不痛快點給了,反而問東問西!那麼久的事情,我哪里記得?總之一句話,做了事,就要給錢!」

「好,」舒沫也不計較他的態度,不急不慌地問︰「不記得時間,總記得做了什麼事吧?十五兩銀可不是小數目!」

「老子修渠道了!」吳癩痢情急之下,胡亂做答。

「修了幾日,每日工錢幾何?」舒沫緊追不舍。

吳癩痢瞪大了眼楮看著她,半天吭哧出一句︰「老子,不記得了!」

舒沫低頭瞧著帳本,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喃︰「喂養耕牛……」

「是是是,」吳癩痢立刻改了口︰「修渠是去年的事,今年是放牛來著,倒是弄混了。」

「癩痢!」他是個什麼德性,村長還不清楚?恨不能一棍子將他趕出去才好。

舒沫微笑︰「放了多少頭,總共幾日,在概是幾月份?」

吳癩痢傻了。

「這是什麼地方,也敢來混賴?」里正再也坐不住,站起來,連哄帶趕地把他趕了出去。

第二個進來的,卻是姓賈,一進來就說是林管事在農忙時請來幫著插秧,割稻,共計工錢︰七兩二錢三分。

舒沫看陳老爹一眼,微微一笑︰「今日請老爹過來,是做個裁判。我考,他答,若是錯了,還請老爹指正。」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舒沫已經問了︰「請教一下,一畝水田約需多少種谷?」

「呃?」那人被問得一呆。

陳老漢皺了眉︰「賈丁,你不賣冥紙,怎麼跑這里訛工錢來了?」

原來那人在鎮上開了間冥器鋪,專賣冥間物品,卻被林柯許了好處,來冒領工錢。

「轟走!」夏候熠一聲令下,上來二個侍衛把他拖了就走。

如此,那些佃農,被一個一個叫進來接受盤問。

舒沫問了前面兩個,陳老漢的情緒緩和下來,慢慢就接手由他考問。

他的問題稀奇古怪,五花八門。

涉及的範圍也廣,有針對農桑之事,有問果樹栽培的技巧,也有問牲畜的喂養等等……方方面面,十分仔細。

真的農戶,自然回答得很順暢,有那假得厲害的,張嘴就露了餡。

也有那真的是農戶,卻不在本莊做事的,陳老漢便會問些本莊的詳情,比如用莊里的渠道灌水是怎麼輪的,何時開始,哪處結束;租用主家的耕牛,又是怎麼結算;誰的田與誰家的田接壤……等等,不一而足。

一來二去,問得細了,總會露餡。

問到最後,剔出了假冒佃戶三十七人。

舒沫便合起冊帳笑︰「多虧陳老爹,幫我省了四百多兩銀子了。還欠著一百多兩工錢。」

陳老漢卻是一臉茫然︰「東家小姐今日請大家來,是要結算工錢?」

「是呀,」舒沫笑著承認︰「我既接了田莊,之前積欠的工錢,理應結清。」

「可是,」陳老漢萬分疑惑︰「莊上又沒請人,只收田租,哪里有積欠工錢之說?」

舒沫只做不知,笑道︰「護渠,喂牲口,這些不都是要工的嗎?」

「東家肯把牛租給我們,已是天大的恩慧,閑時放幾天,誰還敢要工錢?」陳老漢一副你好沒道理的神情︰「再說了,渠道我們平時不護著,到旱時沒有水灌溉,害的豈不是自己?」

「那巡山護林的,工錢又是如何結算的呢?」舒沫虛心請教。

「我兩個兒子都在莊子里巡山,」陳老漢道︰「每個月工錢是五百錢,卻沒听說有積欠之說?」

「每個月只五百錢,能養活一家人嗎?」舒沫問。

京中米價,一斗二十文,五百錢只能買二石多米,還要交納戶稅,哪里夠用?

在候府里,有時她病了,立夏想去廚上給她單做一碗雞蛋羹,也得先打賞二百錢。

這里,累死累活一個月,卻只有五百錢,世界真的太不公平。

「只巡山護林,自然是不能。」陳老爹笑道︰「他們平日還是跟著我一起種地,只晚上去巡山,果子熟了,一家都去幫著收果子,托東家的福,還能過得下去。」

舒沫看著他的穿著,只覺鼻酸。

她翻開帳本,找了找︰「陳大牛,陳二虎是老爹的兒子吧?」

陳老爹稱是。

「帳上記著,還積欠你們爺三,共五十七兩四錢五分銀呢。」

陳老爹唬了一跳,忙不迭地搖手︰「我的天爺,這許多錢,老漢做牛做馬一輩子也掙不來!一定是弄錯了,弄錯了~」

「你們,」舒沫走出正堂,對著院中留下來的佃戶︰「可有被積欠的工錢?」

「沒有,沒有~」那些人雖也有貪心的,但瞧陳老爹已先說了實話,又見院門四周有侍衛把守,哪里還敢說假話,當下齊聲否認。

「今日請大家來了,也不能白走一趟。」舒沫掩了帳本,吩咐立夏︰「你去把大家的名字都登記下來,重新造份冊子,按人頭,每人賞一吊錢。」

「多謝東家小姐!」大家喜出望外,登時歡聲雷動。

林柯被那四個侍衛守著,寸步不能移;里面問完話的,也都被侍衛押著,一個也不曾放出去,因此完全不知道內院發生的事情。

這時听到內院歡聲大作,只道都按帳上數目領到了工錢,自以為得計,喜不自勝。

立夏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睨著他︰「林管事,小姐有請。」

「呵呵,」林柯整了整衣物,故做沉穩︰「我的就免了,等小姐手頭寬裕了,再領也不遲。」

立夏心中冷笑,也不搭話,扭身進了內院。

這家伙死到臨頭,還在做著發財的美夢。

他進了門,見那幾十個人,分成兩撥站著。

一撥垂頭喪氣,另一撥卻喜笑顏開,不由犯了嘀咕。

「林管事,你好大的膽子!」舒沫瞧著他,俏臉一凝,把帳本扔在他腳下︰「竟敢瞞騙東家,偽造帳目,冒領工錢多達五百七十多兩!該當何罪?」

「按大夏律令,以奴欺主,論罪當斬!」邵惟明笑眯眯地瞅著他,伸手在脖子上一抹!

「小姐~」林柯臉色煞白︰「冤枉呀!我林柯二十幾年,為舒家鞠躬盡粹,從無二心。村長,里正亦可為證……」

村長和里正,神色尷尬,不約而同把臉扭到一旁。

「大膽狗奴才,證據確鑿,還敢喊冤?」夏候熠啟唇,清雅冷冽的嗓音緩緩道來,一樣讓人覺得心悸。

「沫沫,」邵惟明看著舒沫,極殷勤地道︰「不要怕,有我公子明和熠兄做證,這官司到哪都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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