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夜闌珊 素光同(四)

作者 ︰ 淺芷

這一上午,便在談心與交流中過得飛快。(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香卉第一次看到,這個曾經蠻橫不講道理的玉珍,竟也有小女子的一面。就如她方才在自己面前沉痛的哭泣。那時的玉珍,就像是一只舌忝舐傷口的小獸。而自己,竟是那個鞭笞小獸的人。

她也是夠狠心的。竟然放任玉珍遇到了這樣的事。玉珍該是那麼的難過啊!

香卉心中過意不去。總覺得有些虧欠了玉珍,便對玉珍,更加地溫和相待起來。

方草草地吃罷午飯。香卉便商量著,等再過一個鐘頭,便與玉珍去往報社登尋人啟事的事。二人百無聊賴地坐在房間里,等待那時間快快地過。不知是誰先打開了話匣子。玉珍便一臉興奮地,與香卉講起了李希堯小時候的趣事。

「有一回,希堯哥為我偷拿了街口糕餅鋪熱賣的杏仁酥。被李伯伯知道了,痛打了希堯哥。還罰他不能吃晚飯。我實在看不過,便偷偷隔著門縫給希堯哥遞了我沒舍得吃的那塊杏仁酥。誰知希堯哥不要,還硬要我回去。我不依,便在李家的門口大哭了,結果事情敗露,我與希堯哥一起被罰了站……」玉珍說著這些陳年舊事,不知不覺,臉上便帶了甜甜的笑意。「那一次的杏仁酥真好吃,油滋滋的,我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個味道。也不知希堯哥還愛它不愛,那可是我們同甘共苦的證據!」玉珍說到這兒,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望著香卉,一時無語。

香卉听她說著這樣的話,心知不能太過沉默。便隨聲附和了一句。

「這倒是趣事。只不過,偷人家東西,畢竟不好……」她說。然而話沒說完。便被玉珍打斷。

「我自是知道!只不過那一次我實在想吃。而爹爹又剛好成了瘸腿。我們沒有錢……」玉珍說著,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年的時光。不覺臉上便帶了些許的悲傷的感慨。

「這都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後來李伯伯死在外省,希堯哥便從此變得沉默。經常一個人悶在家里研究兵書。不再與那街上的小孩子一起玩耍。再後來,他私塾畢業後,便直接上了軍校。嬸子開始並不同意,但他堅持,嬸子也拿他沒有辦法。」玉珍搖了搖頭,那原本黯下去的眼楮,像是承載了什麼可供人恣意緬懷的感情。然後接著道︰「他這一去,便是兩年。回來後便進了都督府任職,李家也是從那時起,才開始受他餉銀供養的……」

香卉听了玉珍的話,心中總有些計較的。不覺便更加地想念起那個消失良久的少年。不知他過得可好。也不知他身在何方。

後來,她們又說了一些話。皆是圍繞著李希堯展開的話題。似乎只有說起李希堯的時候,她們才像是一個聯系緊密的整體。

這似乎就是一種懷念!也許,只有當人說起另一個人的時候,這種思念與牽掛才會發酵成為一個深刻的情感。成為人心中,那最為美妙的過往。急于展現,被迫示人。

你可曾知道,我想念你,已到了提起你的名字,便會怦然心動的地步?

香卉與玉珍說著說著,那時間,便如同流水一般的逝去了……

不知不覺,便到了下午時分。

那外間的天光因了這天氣突如其來的放晴,而讓午後的世界,竟是變作了璀璨奪目的模樣。

有灰黑的鳥雀,從天上飛過。落在牆角屋檐,樹枝地面。嘰嘰喳喳的叫聲響徹在天幕,伴著悅耳悠揚的微風,被那廣闊無邊的心情,捎帶了很遠很遠。

香卉與玉珍走在街上。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在溫和明媚的陽光下閃著燦爛奪目的光澤。好像能刺瞎人的眼。 亮氣派不止。

方走過的浮繪著洋文的消防栓旁,一個擦皮鞋的黑衣老者,正坐在牆角曬著太陽拉他懷中心愛的二胡。悠揚的蒼涼的曲調,從他泛烏的指尖傳出。似乎響徹了一整條街道。也響徹了這個古老而繁華的城市。

這真是個閑適的天氣。晴空萬里,艷陽高照。雖那洋灰的路面仍舊殘留有一坑坑小小的水窪,卻當是在這絢爛的光照下,為這座新興的城市,添設了無數晶亮美妙的色彩。

空氣中,有雨後潮濕的氣息噴薄。夾雜著那路邊小吃特色的味道,晃在鼻端。讓那豁然開朗的心情,更加地五彩斑斕了。

香卉本與玉珍商量想乘電車去報館,一問乘車價錢,也只好作罷。于是一人雇了一輛黃包車,直往報館而去。

報館守門的老大爺听她們說要登報,盤問幾句後,便放她們進去了。

那報館是西洋式的兩層小。不甚大的規模,卻打通至少三間房屋,形成大大的一間工作室。真難想象,省城每日翻陳出新的日報,便是從此編繪生出。

有忙碌的記者在電話鈴與打字機的聲音中匆匆忙碌著。爭分奪秒,不約而同。一個個不問世事的,即使看到了有人走進,也是不聞不問。

那引著香卉與玉珍的女工作人員。穿過幾張大桌子與地上堆積的雜亂稿件,將她們引到專管登私人啟事的主編身旁。那主編詢問後,便與她們說了上報的價錢,讓她們考慮。玉珍望著香卉,一時拿不定主意。

「我與你們算的已經是最優惠的價格,不過報上畢竟有規定,太大的篇幅不能刊載。不過想必二位小姐,也沒有佔用多大篇幅的意思。」那主編抿嘴一笑。留在嘴邊的兩縷稀疏的胡須,也隨著他這樣的一笑,而向兩邊岔開了。像是分道揚鑣的兩個男女。

玉珍听出他口中有些嫌棄的意思。但畢竟如今有求于人,自是按捺著氣火攻心,沒有發作。只望著身旁的香卉,听她拿主意。

那坐在藤椅上的穿著西服打著領帶的主編見她們二人遲遲不肯開口。便不耐地伸出手扭了扭那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大金戒指。腆著臉,嘴角扯出一個莫名的弧度。

「真的不可以再少?況且在這個版面登報,就怕不引人注意!」香卉思前想後才說出這句話,臉上帶著隆重的踟躕。

那主編見她們二人窮酸,又怕蠻纏。便揮手指了指最右邊的一個框格,道︰「倒是有實惠的版面。可以刊上相片,版面位置也好,價錢比不刊相片只高兩成。……」那主編說著,然後挑了眉毛,「二位小姐可是滿意?」

香卉蹙了眉毛,看著那被主編肥胖手指指著的地方,自然極是想要。心想若是在這個顯眼的地方刊上了李希堯的相片,說不定還會有人與她們提供線索。

「只可惜我們並沒有相片……」她幽幽地說了一句,臉面上劃過幾許可惜。然而身旁的玉珍听到香卉這般說,突然地大笑了一聲。

「我有相片,不知這個可以否?」說罷,便從隨身背著的口袋中,掏出一張四四方方的黑白相片。

相片上,那李希堯正端端正正地坐著。帶著大檐帽,一臉嚴肅的表情。而明顯的,這相片中的李希堯,要比如今稚女敕一些。

「這是希堯哥前些年在相館拍的。足有兩張,他便送了一張與我。」玉珍解釋著,將那手中的相片遞到主編面前。那主編看後,點了點頭。

「這相片還算清晰。不過你們真要連相片一起上報?」他有些不信地望她們一眼,似乎是並不願意相信她們的經濟實力允許她們做這種奢侈的事情。然後又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這已是最低價錢,若是你們同意,後天便可見報!」

香卉見木已成舟,便只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然而,那眼神在瞥向桌子上修著白花邊的四方相片時,竟還是涌起了一抹酸澀的滋味。

身旁,那玉珍只是未覺。一听到後天啟事就可以見報了,未免有些過于興奮。然,終是耐著性子,陪同著香卉在報館交錢簽字後,才悻悻與香卉一同離開。一陣打鬧的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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