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堯走了。(.更新我們速度第一)
香卉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小月胡同的盡頭的。
有四面人家掛在門前的大紅燈籠透出微光，照在他的身上，將他落在地上的影子拉了好長好長。他還是瘦削的少年。身材頎長，骨骼健康。笑起來的時候眼楮會彎成小小的月牙。
周遭，那瑟瑟的寒風吹在身上是一陣衣料抖動的獵獵作響。開出的漣漪，便在那悵然的情緒中輾轉反側，然後化為塵化為煙，一去不返。
這多麼像是我們結在記憶深處的時光。那個時候，我看著你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只一眼，我便後悔曾經沒有在告別時與你狠狠相擁。我知道我們已回不去了。從此我們分道揚鑣。我還是我，而那個你，卻只會留在過去，成為我們短暫愛情的祭奠。
她看著李希堯慢慢湮沒在黑暗中的背影，無邊的淚水便流了下來。
身旁，是一臉悲傷的玉珍，望著那胡同的盡頭，也是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希堯哥他說什麼時候回來了嗎？」身旁，那抽噎著的玉珍抽出空擋問了一句。微微聳動著的肩膀，倒是第一次在香卉面前暴露她的脆弱。
香卉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像是在想著什麼心事似的，一動不動。
……
「香卉，我要走了。」方才，李希堯站在她的面前認真地說。一張臉上，也是萌生著淡淡的愁緒的。不舍，留戀。她看到潛藏在他眼中的情愫。
「娘就交給你了。你要等我回來，一定！」他這般說。那話語，像是生生的溫柔的刺，扎入她的耳朵。讓她的心，也是一片刺啦啦的疼。
「大哥……」她開口，卻只是望著他，留下深深的淚痕。果真，這樣的分別在即，她還是不舍。
原本。這世上最可恥的事情就莫過于分離。淚水，憂慮，悲傷。通通冗雜在一起。仿若不是這樣的拼湊，就不會成就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分別。而這分別，卻終會被時光沖淡，亦或是被時光撿起。成為曾經，成為未來。或者，只是一次轉身後的定格。
她拼命地彎起嘴角，想綻出一個溫婉的笑。然而，那淚水卻像是泄洪一般的，竟是噴涌而出了。
「大哥，我會……我會想你的。」她只這樣默默地說著，低著頭的模樣，讓她的心緒如同漲潮的海，一片深邃的澎湃。
面前的李希堯怔了怔，終是望著她，呵呵地笑了。
「傻丫頭……」他笑道，連帶著那心中，也是潛藏了一抹莫名的歡喜。然後，他終是下定決心似的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緊了又緊。
「我會回來的。香卉，其實我……」他頓了頓，認真地望著她微抬起的靈動的雙眼。那里面，正有止不住的淚水簌簌而落。
香卉的心一陣無來由的跳動。像是揣了一只小鹿般的，只讓它在胸腔為非作歹。然後，她的臉慢慢地紅了。騰出的因為懵懂愛情而滋養出的紅，竟比那天空中絢麗的晚霞還要明媚幾分。
她輕輕咽下盤旋在舌尖的一縷緊張。正想再往下听的時候，那王家的大門卻突地被人打開了。
「希堯哥！」玉珍飛快地跑過來，拉扯住那本是握住她的李希堯的手。
「希堯哥，我會等你回來！」她說得鄭重其事，連那臉上，也透出了認真的表情。
她是多麼地熱愛于他。為了他，寧可將自己開成一朵卑微的花，長在他的腳邊，只為等他采擷。
香卉一滯。眼看著那那綿軟的溫柔被玉珍奪去。一抹哀愁就由心而生了。
那留在手中的入骨的相思還在，只是已成雲煙。
她的心中驀地一陣空虛，連帶著望著他的眼，終是變為一襲晦暗。而他，對著她。那將要月兌口而出的話，被玉珍突如其來的一攪，煙消雲散了。
……
是啊。煙消雲散了。
香卉想著，終是在玉珍追問的目光中轉身離開。只余下一方淡淡的失落，在心中盤桓繚繞。
「我去看看干娘。」她說了一句，然後撇下玉珍，獨自往李家的方向而去了。
佳宜小城本是靜悄悄的夜晚，因為戰士的出征而變得格外熱鬧。
不時有大量的軍用卡車載著兵士往省城進發，一時間車輪聲滾滾。騰起的塵煙，便在這安謐的時刻，逐漸地迸發了。
肅並二軍交戰。作為後備力量，李希堯與盤踞在佳宜的大部隊連夜往省城進發。據李希堯講，他們在省城與肅軍主力匯合後，便會在不日西進與並軍交戰。那時，定又會掀起一場槍林彈雨，硝煙彌漫的戰爭。
香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只有李希堯的身影來來往往。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亦有他說話的聲音繚繞不絕。帶著那一貫溫柔而富有磁性的腔調。
「我會回來的。香卉，其實我……」
那時，他望著她，一臉認真的表情。她多麼想听他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帶著溫暖綿長的情意，對她訴說衷腸。然而，這終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在心中淡淡地想著，不覺得，便于這黑夜中彎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身旁，李嬸已經睡熟。微微打起的輕鼾，倒是顯現出了她的疲憊。
今日的她，倒是不易的。為了兒子的事，這個做母親的從得知兒子要出征後便一直心事重重。現在雖然是睡下了，可是誰知她會不會又在夢中為兒子擔憂呢？
兒行千里母擔憂。這話終是沒錯。
香卉坐起身子，想下床為自己倒一杯水，然而這時，那身旁的李嬸卻突然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一陣痙攣。
香卉看著李嬸這般，心下大亂，便趕忙抱了她的頭。
「干娘……干娘您怎麼樣了……」她一面喚著李嬸，一面幫她順著氣。
好一陣，李嬸才恢復平靜。而那額頭，卻是沁滿了汗水的。熨帖在香卉的手背上，是一片冰涼的心驚。
「我沒事……」李嬸推開香卉的手，費力地擠出了三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