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夜闌珊 莫催發(三)

作者 ︰ 淺芷

回到小院的時候,李嬸已經起床了。看到香卉與李希堯一同打水回來,便拉著香卉與李希堯,一陣若有所思的寒暄。

「干娘,我下餃子去!」香卉有些慌亂地別開李嬸望向自己的眼神。然後徑自提了手中的一桶水,當先進了廚房。

身後,那李希堯望著她這般的模樣。也到底分不清她是害羞或是什麼,只是頓了頓心神,隨著香卉的步伐進去了。

廚房中,因為鍋子燒熱的緣故,沒費多大的力氣,那倒進鍋中的水便燒沸了。

香卉熟練地將餃子通通下鍋。甫抬眼,便看到李希堯望著自己一臉認真的表情。她一怔,只是速速地撇開了眼目。那臉上,竟是一片將要滴出血來的紅。似是被那騰出的熱浪燻染,又或者其他。

蓄完水的李希堯微抿了嘴角。看著香卉,只一片欲言又止的表情。

香卉以為他要對自己說些什麼,然而方準備洗耳恭听。那面前的李希堯竟是有些懊惱地扭頭出去了。留下一臉詫異的香卉望著他有些灰白的背影,只一片莫名其妙。

外間,那天色終是在一陣喧嚷的炮竹聲中變得清朗。晦澀的天幕,一時只有蒙蒙的像是繞著一層大霧般的白。像是與那地上的白雪茫茫做著互相的對比與陪襯,一鼓作氣,好壞不分。真是滑稽!

李希堯撓了撓頭,有些懊惱地站在院中。

那吃飽了飯食的大黃狗朝李希堯急急地跑過來,只「汪」地一下,便見那黃狗已將前爪夠到了李希堯的手臂。

臉前,猛地便出現了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狗臉。伸著舌頭,嘴中還冒著陣陣哈氣。

李希堯怔了怔,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好半晌,才將那狗從身上趕下。

「大黃,你倒是愈來愈淘氣。還好像明白人的心思似的!」他對著那大黃狗說,可是卻終究不經意地將眼神,落在那窗子上映出的人影上。

也許,他的心中從此便住進了一個人。

只是,我怕我們的愛情太淺顯。像是秋風掃落葉。被風一吹,便會散去了。

他伸出手撫了撫大黃狗的頭。然後站起身子,回了堂屋。

屋中,李嬸正忙著準備一會兒要用到的炮竹。在餃子出鍋之時,讓香氣與那陣陣的煙硝一起彼此糾纏與混合。仿若不是這般,這一年的生活便不會紅紅火火。

不過,如今這般看來。這好似又是了一種即將到來的暗示。

他走過去扯過李嬸手中一大串火紅的炮竹,只對她笑笑。

「娘,我一會兒點炮吧!」他說。而那眼前,卻驀地又閃過她有些回避似的眼。清澈而明亮。她是否也會如同自己這般的心情?

身旁,李嬸見李希堯忙碌,便兀自坐下來歇了。

「香卉還在廚房?」她隨意地問了一句。

「嗯。」李希堯回答,又像是煞有介事,「她在煮水餃,估計快好了。」他說了句,卻沒抬眼,只是糾纏于那面前的炮竹。將他們一整串掛在身旁那長長的竹竿上。像是墜了一竹竿精致的紅色小鈴鐺。

「香卉倒是個好孩子。若是誰以後娶了她,那便是享福的命。」李嬸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這樣一句,然而卻讓身旁的李希堯,不覺僵直了背脊。

他猛然抬起頭瞅著面前的李嬸,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然而,卻只見李嬸默默地說著話,一張臉上,絲毫不帶一丁點兒多余的表情。

李嬸又兀自夸了香卉幾句,皆是恍然未覺的模樣。李希堯在身旁听著,竟是像被人抓了小尾巴似的難受。如坐針氈。

「她倒是比玉珍強了太多。我若是有這樣的兒媳,以後也必定能坐享清福了!」李嬸隨意地說了句,卻直讓李希堯的臉色紅了又紅。

正尷尬之時,突听得門外香卉的聲音,隔著門縫幽幽地傳來。

「干娘,餃子要出鍋了。放炮吧!」她說了一句,然後便又急匆匆地回了廚房。

李希堯听香卉喊罷。便提了炮竹匆匆地出門了。

只听得門外一片熱鬧的 里啪啦聲響。再然後,便望到那系著圍裙的香卉,已將那熱騰騰,香噴噴的餃子端了上來。

一頓飯吃得倒是其樂融融。

吃罷飯,香卉便進廚房刷碗去了。這時候李希堯在堂屋中看報紙。最近的時間,他倒是格外注重時局政事。

其實,之于高督軍並入肅軍之事。他心中是極樂意的。畢竟,高督軍只是掌握一星點兒實權的地方軍閥。而較之正規軍出身的肅軍,這佳宜城盤踞的高家軍一伙,簡直不堪一擊。而並入肅軍,這對于他亦或者整個團隊來說,都不啻于一個更好的發展。

而他心中,終是想要在自己兩年軍校生涯的基礎上尋求深造。在這個亂世,強權才是硬道理。弱肉強食,優勝劣汰。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殘酷。

正想著什麼,那門外卻突傳出一陣敲門的聲響。然後便听得玉珍的聲音自門外響起了。

「嬸子,開門——」只一聲,便見那香卉已從廚房跑出去開門了。

李嬸從屋內出來,還未來得及打開堂屋的門,便已見得一身桃紅斜襟棉襖的玉珍由香卉從外間引了進來。

因為是甫開門的關系,帶起的一層薄蕭的涼意,便順著那屋中本就不甚暖和的氛圍,肆意延伸蒸騰。繞在頭頂,只讓那頭發,都好似結了一層細密的白霜。

真冷!

香卉想著,便隨手又推了推那本就管嚴的門扉。透過那早已斑駁得掉了漆皮的破敗木門罅隙望出去。可見那垂在房檐下的冰稜,像是倒懸的被凍結的瀑布般,結成女乃白色銳利的凜冽。根根直刺人心。

她又推了幾下木門。見那寒風還是入骨的模樣,便回過頭來,放任著未管了。然而,那寒風,竟如同陰魂不散般的,纏著她繞著她,在她的後背開出了冰冷刺骨的花。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再抬眼,便望到玉珍正端著一盤新蒸的發糕送到李希堯與李嬸面前。

「這是我娘在家新蒸的玉米面發糕。里面加了白糖,希堯哥,你嘗嘗,可甜了!」她說了一句,便親自拈起一塊兒遞到李希堯面前。李希堯面上透著些許尷尬,然而還是親自接過了。

身旁的李嬸,也由玉珍引導著,揩了一塊兒放在口中細細地嚼。一片甜膩清香。她滿意地點頭,便喚了香卉一同來吃。

而那玉珍,見到香卉興致勃勃的模樣時,竟又故意地昂了昂頭,像是在炫耀什麼似的。

方吃了一會兒,李嬸突地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進到里屋,拿了三個用紅紙包好的壓歲錢,分給面前的三個小輩。三個人都歡歡喜喜地接過了,皆跪在地上與李嬸磕了響頭。

「恭喜發財,平安長壽……」無非是些祝福的話語。

玉珍在李家坐了一會兒,便拿著碗說要回去了。李嬸忙喚香卉與李希堯去送,並囑咐提些自家烹飪的糕點去看望秀芹與王栓子。這是禮尚往來,也是大年初一,走街串巷的開頭。

香卉雖不情願踏入王家,但畢竟礙于這節氣的設置。便提了些禮物,隨著李希堯一同去了。

一時間忙忙碌碌,歡歡喜喜。壓歲錢,鄰居,親友……紛沓而來。這個喜慶而祥和的新年,便在不知不覺中,匆匆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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