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信局里出來後，玉珍果真又往佳宜寄了封家書回去。(請記住我們的網址)。信上不僅說了她和香卉已收到冬衣，還告訴王氏夫婦兩個，她們大致會在過小年的時候回去佳宜。
「我想這次娘定會放心了！我們早早回去，她是巴不得的！」玉珍一面走一面說著話。
香卉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是啊，其實說起來我們也早該回去的。王叔和嬸子也不容易……」她小聲嘆息一句。也不管玉珍是否听到。
不過，出奇的是玉珍這次倒是沒有說什麼的。許是因為她也料想到了自己離家許多日是不明不孝之舉，這般听香卉說來，那臉上竟也出現了動容的神色。後來直到香卉轉過頭發覺了，她才又憤憤然地狠下了心意。
「這次回家我是依你，不過你要知道我們過完舊歷新年還是要回來的！」香卉握著拳頭說了一句，似在提醒香卉一樣，「你可別忘了，希堯哥還下落不明的！」
「我自是知道！」香卉喃喃，因為玉珍這樣的說辭，讓她心中又蕩漾起一片難過的波濤。
其實，要是論起時候，那玉珍之所以總是提倡呆在省城也是有跡可循的。因為她最近總是感到與姜啟明之間有愛情的火苗盡次蓬發。而她本身也正淪陷在名為愛情的漩渦中有些不能自拔了，甚至還有些享受這令人心動的愛情時刻。但這一層，那有些遲鈍的香卉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玉珍心中想著事情，不覺臉面上也有些通紅了。不過香卉因為走路的緣故並沒有轉向她，這讓她不禁感到渾身一片輕松。
北方冬季的大街上，那迎面鼓噪的寒風是一片干燥凜冽的滋味。即使用嚴實的布巾擋住臉，那刺骨的風卻還是如同小蛇一般的輕易涌入，讓人的渾身上下，都好似陷在了雪虐風饕一般的境遇。
街上，那來來去去的路人也因為天氣冷蕭的緣故而行色匆匆。一個個的，都穿著厚實的衣服，戴著厚厚的棉帽。過往的一些個有錢人家的夫人小姐，更有甚者還穿了厚實的毛皮大氅，正坐在氣派的外國汽車里望著過路的窮人們歡笑哩！
因為玉珍的衣服尚未寄到，她的身上其實是穿了香卉一件碎花棉襖的。那棉襖上的碎花是朱紅的顏色，配著她細細白白的皮膚，看起來也很是好看。但就只有一點，這棉襖畢竟是時間太久了。棉襖中的舊棉絮總不如那新作的棉襖一樣膨膨脹脹的，看起來多少有幾分萎靡不振的感覺。
不過，這畢竟是香卉最好的一件冬衣了。現在被玉珍穿在身上，這多少讓玉珍明白香卉其實是給足了自己面子的。
「哎，那是做什麼！」正走著的玉珍突然听到身旁的香卉說了這麼一句。循聲望去的時候，但見在離她們不甚遙遠的地方，正有一群十幾個學生站在路邊向來往的行人發放傳單。
因為已快到午時的緣由，大街上的人是有不少的。有些結伴出去吃飯的公司職員，看到路上的那一群學生，更是圍堆湊了上去。
「看來，這大好的日子又要到頭了！」有人領罷傳單紙，站在那路旁說話。香卉從他們身旁過，也好奇地拉著玉珍站在一旁听他們交談。
「這幫學生又要公開鬧事，這一次又是為了自由民主什麼的。」一個留著小胡子穿著綢馬褂的男人說了句，身旁一個梳著油頭的男子，吸著卷煙，也不禁隨聲附和。
「是啊，上一次他們組織游行的事，可是震動了社會各界的。說什麼爭取自由民主，就只有學界那群先生們帶頭嚷得最甚！到頭來還不是不了了之？按我的意思，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就只管掃好自家門前雪便好。其余的，我們想管也管不住啊！」
「那可不是，現在國外那些個國家都在打仗。等到他們打完了，我們還有幾天好日子過呢？這些學生們真是太不明智了，租界上的事連政府和軍隊都不敢摻攪，難道就靠我們平民百姓去游行示威就能解決？」
……
香卉默默地听著那身旁兩人的談話。這時候，那四周都是一片鬧鬧哄哄了。
有不少準備午時用餐的公司職員和工廠工人都開始陸陸續續地在街上活動，那群學生自也是找準了時間與機會對這群人下手。
不過這次派發傳單的學生中，除了男學生外，還是有三四個作風大膽洋派的女學生的。她們一個個通體穿著藍襖黑裙，腿上穿了棉厚的白色跳舞襪。尤其是各自腳上一雙光亮的漆皮鞋，讓人一眼望過去便知是極文明的新式小姐了。
香卉的眼光落在那幾個女學生身上，兀自羨慕了一陣。方想喚了身旁的玉珍繼續走路，卻在扭頭的空當憑空看到一個穿黑色學生制服的男學生。
「咦？」她下意識地張了張口。看著那正散發傳單的男學生一片若有所思。
「你見過他嗎？」身旁的玉珍聞到動靜，也順著香卉的目光看去了。待看到不遠處那個瘦高的男學生，才不忘回過頭問了一句。
只見那人高高的個子，一張很清秀的臉。渾體穿一身濃黑的學生制服，配著頭上一頂帽檐壓得極低的學生帽，讓他渾體散發著一種神秘的魅力。
這不是張子志又是誰？
香卉蹙了蹙眉頭，驀然想到那日便就是他站在鬧事的學生隊伍中，引領著壯闊的學生隊伍喊出一個個大義凜然的口號。若不是那日相見，她是真不敢想象面前這個看似清秀的英俊少年，便是那日敢于向肅軍少帥抗衡的男學生。
這一想之下，不由得便有些看呆了，連身旁玉珍的問話也沒有听到。
這個時候，張子志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麼，竟將目光驀然地轉到了她的方向，扯開嘴角輕輕笑了笑。
香卉心中一怔，以為張子志定是注意到方才自己看向他時貪婪的目光了。一想之下，那臉上不由得燒出一片通紅，正想著如何回應他的笑容，卻不料身後竟憑空多出了一個聲音。
「張同學，你今日在這里做宣傳嗎？」一個同樣穿學生制服的男學生一邊說著話，一邊就從香卉的身後走上前去，然後就和張子志親切地握起手來。
原來方才張子志並不是在對自己打招呼。
香卉有些羞慚地迅速地下頭去，為剛剛自己的意識過剩而感到一陣不好意思。不覺之下，那本就燒紅的臉，竟然更加地紅了。于是拉了玉珍，便想速速離去。
「你拽我做什麼？難道我不會走嗎？！」玉珍有些不滿地嚷了一句，這下倒是讓張子志真正地注意到了這邊。但只就一個轉頭，他就立馬被面前男學生的話語給吸引了去。
「你听說了嗎？為陳少擋彈子的那個大兵，陳少有意遣送他去英法留洋。听家嚴講，陳督軍對此事也並未有什麼異議的，好像還相當支持陳少在明面上也培養起自己的勢力……」
「嗯，那是自然！畢竟如現在肅軍內部，不支持陳少的還佔了大多數。若是能從青年一代培養，不僅能為陳少鞏固勢力，還能為肅軍內部注入新鮮的血液……」張子志小聲地說著，然後抬手拍了拍那男學生的肩膀，「那個李姓的大兵，既然能為陳少擋下子彈，那忠心自是可見一斑，也沒有什麼好異議的。不過倒是你，怎麼竟會探听這樣許多，你不是對于政治沒有什麼好感嗎？」張子志詫異地看了那男學生一眼，正想繼續听他說下去，卻不料又被那不遠處一對姐妹吸引了眼球。
「玉珍，我們還是趕緊到雙喜胡同去！你不是還要去見姜大哥？」那遠處的少女紅著臉說著話，看起來是諸多可愛的模樣。另一個穿著碎花棉襖的少女瞪著一雙老大的丹鳳眼瞧著那個通紅著面頰的標致少女，憤憤然地甩開手。
「不要，我自己去！」說罷，便邁開了步子大步向前跑。另一個女子見了，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甩著一對大辮子就緊趕慢趕地追了過去。
身後的張子志望著那一對看似極天真爛漫的少女，竟一時感到好笑的呵呵笑出聲來。身旁的那個男學生有些不明就里，正蹙著眉頭想要繼續說起方才的話題，誰料張子志倒先開口了。
「叔聞，我請你去用午飯！我們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