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生落座,桌案與柏湖舟的相鄰,看來對方並非隨便認佷女,給足了她面子,于是態度尊敬,答道,「叔叔夸獎,蘭生雖清楚得很,但也頗為享受冉殿下一番君子意。(鳳舞文學網)」就是知道不可能,反而讓她安心。
柏湖舟一怔,恍然大悟,「所以佷女沒抽他一巴掌。」
「君子好逑的都是窈窕淑女,冉殿下欣賞蘭生,蘭生怎能粗魯?」接過香兒遞來的杯子,蘭生慢慢喝水,「再者,能引冉殿下這樣的人物折腰,有哪個女子會不高興?真有不高興的,那也是裝出來的。蘭生不裝。君子與我禮,我與禮君子。」不就捏個袖子嗅個香嘛,還沒林子里他抱她曖昧。巴掌,得留到關鍵時候。
柏湖舟上前親自倒蘭生一杯酒,又舉自己的杯子,敬她,「蘭佷女說得真合我心意,我就見不得疙疙瘩瘩自命不凡,嘴上百般不肯心里百般在乎的清高女子,到頭來和嬉笑怒罵愛嫉妒吃醋的女子一樣,要我一顆全心,卻非要我猜她百轉千回的心思。起初還有些興致,時間久了,就生分了。」
蘭生神情小駭,袖掩嘴,其實在笑,「叔叔不用跟佷女掏心挖肺,佷女雖不作清高人,但畢竟是女子,小毛小病小心思,自私自利自輾轉,這些疙瘩性子一個不落我全有。」
疙瘩,可丑陋惹嫌,可妝點如花,就在一個字——度。過度,丑婦。適度,嬌美。不疙不瘩,全能型強女子,那就只有跟自己過日子了。不讓男人有用武之地,怎麼行?
柏湖舟越發覺得她與眾不同,只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指了湖面道聲,「佷女,看。花王會開場了。」
蘭生看去,真是望不盡大榮名流對美的窮奢極侈追求。
玲瓏水榭的每根橋樁都掛起了燈。盞盞琉璃制,風過火不滅。幾十名清一色衣裝的童子分守各橋,身旁有燭箱,專門負責補燭添火。包圍著中央水閣的八座水亭也亮起了大燈,各有武漢子搭梯往頂上爬。
她稀奇問道,「那些漢子上亭頂做什麼?」
柏湖舟坐回他的主人案,「蘭佷女稍安勿躁。等會兒就知道了。你看,我的嬌客們來了。」
蘭生的心念先在嬌客上打了轉,但見圍湖廊道下一串串晃近的各色燈滲入琉璃金,但听嬌笑細語隨紛沓的碎腳步激蕩了水面。但聞粉香衣香人香如百花齊放。
「你以為我這花王會選的是美女?」如預料看到蘭生詫異的表情,柏湖舟哈哈一笑。
「竟都是女客?」蘭生完全沒想到。
「花王會一年一度,是我為帝都美人們精心準備的一台熱鬧,不然我一個大男人難道還為男人們的尋歡作樂煞費苦心?」柏湖舟二十年情場不是白混的,愛美人惜美人。出名的溫柔體貼。
中年賈寶玉就像這樣子的?蘭生又問,「若花王會不選美女,就是選真花了?」她對植物所知可憐,想到秋花,第一個。也差不多唯一的一個,菊。
看柏湖舟又露出那種眯眼得意的笑,蘭生自己接自己的話,「叔叔又要賣關子。」
柏湖舟模模風流美胡,點頭稱不錯,「也沒多少噱頭,都說出來怕你看起來沒意思。」
蘭生理解,換個問題,「叔叔替我們女子辦熱鬧,那這些嬌客都是帝都最貴的千金少婦?」
湖小,卻因夜色,看不真切燈下人面,只見妙麗的身影進入一間間內湖凸廂,那里早擺桌設筵。
「慚愧,官貴中論家世難有越過南月的,且多為巨商富賈的家眷,家中長輩比較開明,或出于對我柏某人品的信任。不過,這兩年官階上去一些,到今日大國師長女前來,那就最高,正一品了。」拿蘭生說事,柏湖舟雙眼含笑。
「我今日開了先例,明年天女聖女也可能成為叔叔的客人。」隨便說,不過配合歡鬧場合罷了,正經沒意思。
柏湖舟果然大悅,「你一言極準,我可等著了。」
蘭生卻立刻否認,「我言不準,討個吉利而已,叔叔別當真。」傳到她那位凶巴巴的爹耳里,估計又要訓一頓。
柏湖舟似笑非笑,「我信我的,你才別當真。你越當真,我越當真。」
突然,不知哪來的罄鐘聲,低沉高淺,起伏緩柔,如平靜的水面流動了一般,也敲寧剛熱鬧的氣氛。一只小船,悠悠搖來,船娘劃槳,一個蒙了眼的男子
男樂師,面上蒙眼。一身翠袍書墨衣襯得那雙手雪白,動作剛中有柔,柔中有剛,美得非常。
蘭生以為自己要神魂出竅,卻听柏湖舟說一聲來了啊。她側臉望去,走進來五六位女子。
為首的,華發盤雲,簪一支寶扇吹香,團花緞暗金繡無袖夾衣,暖秋絨小袖口錦紅連身百褶裙,裙里還有襯絲層層,面態雍容富態的老夫人。身旁攙她一只手的婦人中年,也是簡單穿戴透富貴,微福身段,五官相當秀麗。再後面,就是幾個大丫頭,面容清秀,目光穩沉。
柏湖舟起身去迎,蘭生也不好獨坐,起身站到自己桌前。
「老女乃女乃,月前您著人送信給我說不來了,害我傷心好一陣。要說這花王會就是為了您辦的,主客不到,這出熱鬧唱給誰看?」
听柏湖舟那麼說,蘭生心想,果然像賈寶玉,一張蜜嘴一張俊面,就能老少通吃。她以為他說得不過好听話,畢竟剛才他還說辦花王會是為了一群女客。
老夫人斜柏湖舟一眼,「年年辦年年看,頭一回是新鮮,如今真沒什麼意思了。我是不想來的,但——」頓了一下,拍拍身旁中年婦人的手,「子玉她娘說從沒瞧過花王會,非央了我帶她來。前些日子她陪我吃齋抄書,就當慰勞她辛苦。」
柏湖舟對中年婦人作揖,「果然還是——」也頓,還回頭看了看蘭生,「朵夫人的面子大,請動了最貴客。」
「是老女乃女乃自己悶了,不是你拜托對了人。」朵夫人開聲,輕柔和美。
「原來舟子找你當說客?」老婦人笑,「我就奇怪,你安靜的性子怎會對花王會好奇。要是真選花中之王也還罷了,你本來就愛花花草草的。偏辦了幾年,選什麼就是不選花。」
朵夫人掩嘴笑,卻看住了蘭生,「這位姑娘是——」
柏湖舟大剌剌道,「我佷女。年輕少閱歷,沒見過大世面,我讓她給你們行個禮,然後當她不在場就是。」
老夫人去一聲,「你佷女?這些小廂里嘰嘰喳喳等看熱鬧的丫頭們哪個不是你佷女,但能進這亭的我只瞧見一位。哪家的女兒,你不敢慢待?」
柏湖舟沖蘭生招手,示意她過來,一邊說,「老女乃女乃面前我什麼事也藏不住。我佷女蘭生,南月蘭生。瞧她投緣,就讓她喚我一聲叔。」
兩雙目光立刻變成了審視。
蘭生以為都是送三皇子六字箴言的關系,人人一听南月蘭生就恨不得用x光透視她。好在對方是見過世面的長輩,這次被透視得不久。
老夫人只道,「國師家的女兒成了你佷女,你要讓人說帶壞名門閨秀,可別跟我訴苦。」
柏湖舟捉胡子笑「這話說得我好像是采花大盜。」
「對,你不盜,花兒白給你采的,但都是一個意思。四十多的人了,連一房像樣的正經妻室也沒有,凡是珍惜自家好女兒的,誰敢讓她們靠近你。」老夫人說著,坐進柏湖舟左手邊的席面。
嗯?這是說她不是個好女兒?好吧,也許是她把人性想得太壞,因為自己的性格就是刻薄挑剔。蘭生等那兩位貴婦落座,到底乖乖帶了南月凌和香兒上前施禮。慣蹦的小皮球這會兒存在感弱到無,吃軟怕硬。
老夫人沒什麼表情,倒是朵夫人淺笑吟吟讓蘭生免禮,兩人對南月凌沒多上心。
「你那麼點兒大的時候,我還抱過你。」朵夫人比出一尺半,「如今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還記得我麼?」
老夫人听到這兒才露出一絲笑意,「剛滿月的女乃女圭女圭能記得你麼?要記也該記得我,她在我身上撒了一通尿。」
蘭生啊了一聲,都抱過她?她不知柏湖舟的身份,就不知這位老夫人的身份。
老夫人卻道,「坐回去吧,想你也不願听老太婆嗦,而且你這身白衣看得我眼暈。花王會花王會,穿得就該像朵花一樣。」
話听起來不客氣,蘭生但覺有拉近距離之感。真正的祖母不就該像這樣子嗎?見不慣孫女的穿著就說,不搞虛頭巴腦的假面孔。
柏湖舟連忙將蘭生穿白衣的緣故說了一遍。
朵夫人驚訝,「兩個女賊居然能混進來?听說玲瓏水榭柏老板的地盤是沒人敢放肆的。」
柏湖舟訕笑,「今日有些瑣事讓我操心,一時不察。」
老夫人道,「悠兒她娘,你听人混說呢。舟子這兒就是個吃喝玩樂的地方,有錢就能進來。好在這回不過是偷兒,跑就跑了吧,只要人沒事。好了,樂師一曲奏完,頭回來的可得瞪大眼瞧好。」
蘭生也是頭回來的,趕緊看向湖面。小船已停在水閣,一縷倔傲的身影融入暗夜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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