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啟白的心情直到吃飯時才恢復正常,將老宋帶給他的精神傷害拋諸腦後,而莫名瞧不起別人的鞋,也在換上餿味的戲服、黏上毛刺刺的胡子後,被打擊的粉碎。他再看不起這些群眾演員,也改變不了,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員的現實。
導演還是一貫的先拍明星們的戲份,好讓明星們能提前收工,而他們這些群眾演員,就無所事事的呆在一邊。老方開始吆五喝六的打牌,依然是那一副果女圖案的撲克牌,詢問菜葉大叔老朱的時候,老朱很意外的說自己不打了。
「怎麼搞的,老朱,被個婆娘罵兩句,就肚子里憋著氣可是?」老方問。
老朱皮膚黝黑黝黑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別樣的神情,倒是語氣里有些落寞︰「今天沒帶錢,你們打吧。」
「沒帶錢,你怎麼混的。」老方抱怨一句,就開始喊別人打牌,很快就湊成了三個人,打跑得快。就是一盒撲克去掉大小王、三個二、一個尖,看誰先出完牌。
邵啟白用余光撇到,老朱默默的點著煙,沒有再瞅大媽,也沒有看牌,不知道想些什麼。
或許每個人都有故事,但是邵啟白沒興趣知道。
他看著前面正在拍戲的演員,心想著今晚上一定要好好發揮,將自己最光輝的一面給展示出來,吸引導演。可惜他越期盼,導演就越不過來喊人,一直等到了十一點多,趙子晴她們都拍完戲先走了,老方他們打完牌後,一覺都睡醒了,副導演才過來召集。
「都過來,安排你們走位。」
副導演指揮,讓穿著夜行衣的蒙面賊,怎麼怎麼走,然後他們幾個衙役,又該怎麼怎麼走。
「等一下,小陳揮手喊‘追’,你們就跟著跑起來,跑到這邊,然後繞過這個拐角。等一會我們這邊給信號,你們再跑回來,知道了嗎?」
「知道了。」四個人稀稀拉拉的回答,只有邵啟白中氣十足。
「好了,好了,準備一下,開始。」
這一段劇情不明,邵啟白猜測大概是唐伯虎的六個老婆開的當鋪遭了賊,正好衙役過來追捕吧。很快,胡拿汀飾演的一位夫人,從當鋪門里走出來,喊話︰「不好了,當鋪遭了賊……」
因為離著比較遠,邵啟白沒怎麼听清楚,就是感覺胡拿汀的聲音挺好听的。
「床上叫起來,莫非也這麼好听?」
一心要好好表現的邵啟白,才一個照面就分了心。
這時候蒙面賊們穿過街道,衙役頭頭立刻揮手,用他自以為充滿霸氣,其實有點娘娘腔的聲音說︰「追!」
嘩啦啦,四個人緊緊跟著跑。
跑到轉角後躲起來,衙役頭頭的扮演者小陳,忽然從口袋里模出一包煙,給他們四人一人散了一只︰「弟兄們辛苦了,來,抽支煙。」
「利群?好煙啊。」一個群特借著微弱的燈光,看清楚煙上的名稱,嬉笑說。
老朱深深的嗅了嗅,叼在嘴巴里。
邵啟白則很客氣的接過煙︰「現在抽,馬上導演叫怎麼辦?」
「放心,那邊還有戲,沒十幾二十分鐘不會叫我們。」小陳點著煙,貪婪的深吸一口,說,「憋了半天了,對了,你們渴不渴,誰幫我去買幾瓶礦泉水?大家一人一瓶?」說話間,小陳目光就看向了最年輕的邵啟白。
邵啟白得了一根煙,對小陳的感官好了許多,覺得這人能處,也不嫌跑腿丟人,說︰「陳哥,我來買。」沒有接錢。
小陳很會做人,直接將十塊錢塞給他︰「我請客。」
邵啟白沒有再推辭,去對面的小店買了五瓶礦泉水,找回來五塊錢。一人一瓶礦泉水喝著,又抽著煙,相當的愜意。
「陳哥看著也很年輕啊,當演員多久啦?」邵啟白好奇的問。
小陳笑說︰「我十七歲就在京城當北漂,那時候沒組織,零零碎碎跑了一點戲,00年來的橫店,在這都要待上兩三年了,運氣好遇到幾位貴人,提攜提攜,勉強能在小劇組里跑個角色什麼的。」
「是陳哥自己的實力,陳哥演戲厲害,我們就做不出來。」一個三十多歲地約,馬屁拍的也忒明顯了。
吹吹牛比,抽抽煙,時間很快過去。那邊總算拍好了,輪到這邊上場,幾個人整理一下行頭,又咚咚咚的跑回去。然後小陳和胡拿汀對了兩句台詞,張導喊過了。
今晚的群眾演員的戲就結束了,劇組隨即收工。看看時間,還沒到十二點。芝姐跟著大巴車早來了,群眾演員一個接一個的簽字領票或領錢。邵啟白已經有了演員證,但還是領的錢,一共一百二。
兩天一共掙了一百八十塊錢,雖然沒有花的多,但總算是有了回頭錢。
「芝姐,能留個號碼嗎?」邵啟白臨上車,問了問芝姐。芝姐是管特約的,邵啟白覺得以後打交道的機會應該不少,他才不會跑一輩子的群眾。
「行,你號碼多少,我打給你。」
「13143344520。」
換了號碼後,邵啟白和李明坐在一起,隨便聊了會天。一晃眼,就到了演員工會門口,各自下車回家。回到租房後,看到隔壁的門開在,里面點著燈,丑女正在對著鏡子練習動作,看到邵啟白望過來,甩手就把門關上。
啪嗒,聲音脆的很。
「嘔!以為我在看你?」邵啟白撅著嘴,鄙視。
回到房間,數了數皮夾,錢只剩下四百五了。他還打算買個電風扇,再買點其它的生活用品,算算的話,還真不一定夠了。
「不行,明天就沒有群特的戲了,要自己去演員工會報戲,不一定能報上群特,這賺的還沒有花的多。看來,我得盡快去跑特約了,嗯,打個電話給晴姐,問問晴姐特約怎麼送資料的。」
想著,邵啟白就撥打了趙子晴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那邊很吵,還隱隱約約有歌聲和男女的笑聲。
「小白?干嘛?」
「晴姐你不忙吧,問你個事,要跑特約的話,怎麼送資料啊?怎麼準備資料呢?」
「資料?你明天自己去復印店問問,就知道了。行了,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
嘟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
邵啟白郁悶的想吐血,這女人也太涼薄了,自己兩天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問個問題都不願意。
他手機里還有孫麗麗和李曉櫻的電話,不過他覺得還沒有到那種熟悉的地步,打電話問她們不合適。
再翻翻,有李明的電話,但是李明自己都沒跑過特約。有芝姐的電話,但是這樣打過去太冒然了。有劉曉嫻的電話,對于丑女,還是很不熟悉的丑女,直接跳過。
有老宋的電話,這個邵啟白是堅決不會再跟老宋,有任何的聯系!有小莊和王哥的電話,但是想到這兩人跟老宋混的熟,邵啟白自動過濾。
最後還有李哥的電話,也沒有那麼熟。
想來想去,邵啟白嘆息一聲,將手機鬧鐘定到六點,準備明天白天先跑跑群眾再說。
……
一覺醒來,邵啟白發現,太陽已經照了。看看床頭的手機,時間是早上八點半。
「怎麼回事,我定了六點的鬧鐘,怎麼沒響?」
邵啟白鼓搗半天,終于發現,自己昨晚的確定了時間,但是忘記按確定鍵了。
「操!什麼屁事啊!」
洗洗臉刷刷牙,邵啟白先去演員工會門口看了看,人已經走光了,看來是等不到劇組了。懊惱一會,索性去找復印店,問問怎麼跑特約演員的資料。
他走的是府前路,路上就有復印店,沒名字,只是在門上貼著「打字復印」。
進去後,邵啟白就問︰「你們這邊知道怎麼做特約的資料嗎?」
「做資料是吧,你看你要做哪一種板式的?」老板果然知道,從電腦上調出幾份資料,就是一張表格,上面介紹自己的姓名、年齡、性別、身高、體重、籍貫、電話之類的資料,然後還有一些特長和演出經驗。
邵啟白不會弄,老板就照著他說的,幫他弄了一份。
姓名︰邵啟白。
性別︰男。
身高︰177厘米。
體重︰75千克。
出生日期︰1982年12月16號。
籍貫︰江淮地區。
聯系電話︰13143344520。
專業︰美術生。
擅長︰畫畫、演戲。
演出經歷︰《唐伯虎的六個老婆》群特演員,飾演官府衙役。
「就這點演出經歷,沒其它的要補充了?」老板問。
邵啟白模了模下巴︰「感覺少了點,還應該補充點什麼呢?」
「性格啦,吃苦耐勞,服從劇組安排啦,有組織紀律性,願意從基層做起,等等。」
「都加上,都加上。」
邵啟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
弄了半天,終于將一份演員資料給做好了。在老板的建議下,邵啟白將資料復印了50份,一共花去20塊錢。老板人不錯,又對邵啟白說,很多賓館都有劇組下榻,跑資料的時候,應該先去公會問問哪些賓館有哪些劇組下榻,哪個地方是副導演的辦公室。
一般資料都是副導演收。
邵啟白痛快付了錢,直奔演員工會,在公會問了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指了指牆上的一張表。
表上是最新的劇組信息表。
邵啟白看了看,趕緊去隔壁的小賣部買了一支筆和一個小本子,將各個劇組下榻的地方給記下來。然後在路邊買了個面包,一邊吃一邊準備去送資料。他個子不矮,長得也不賴,對特約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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