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小白洗澡，從醉酒中清醒過來的單慧慧拿起了他的手機。
來的短信只是一條廣告。她松了口氣。
但單慧慧抗拒不住心里的癢，听浴室水聲都還沒響起，洗完還早，便干脆滑動屏幕看小白的短信列表。
沒有出現慧慧擔心的那種「親愛的」「我想你」之類，卻看到了許多她沒料想到的信息。
留下的都是近期的短信，聯系的似乎多是小白的老同學老朋友，有的說抱歉，公司暫時沒有經理職位空缺。有的給他什麼人的號碼，讓他聯系去面談。還有提到問他薪酬要求。
小白想跳槽？還是被辭退？大抵總是工作上不順吧，單慧慧想到最近的反常，總算是找到原因，反倒放心了點。
後面的信息英文居多，長長的句子，單慧慧只能認出一半單詞，不知什麼意思。
慧慧看得頭疼，正想查翻譯軟件，一只大手狠狠把手機抽了過去。
單慧慧心髒猛跳，心虛道︰「你洗完了啊……」
小白面無表情︰「我沒說去洗澡，換個衣服而已。你要知道什麼直接問我，我說過了，討厭別人背後查我。」
單慧慧被他冷言冷語一番，瞬間怒了，冷哼一聲︰「我也說過，我討厭別人什麼都瞞著我，偷偷模模。」
單慧慧抬頭看小白，卻看不清他的情緒，只听他問︰「你覺得我瞞你什麼了？」
慧慧想把不滿沖口而出，想到每次爭執的切膚之痛，還是生生咽了下去。
深吸口氣，慧慧減慢語速︰「我相信你經常帶著酒氣半夜回家一定有你的原因。我知道你想自己解決。可我是你女朋友，什麼事都該兩人一起承擔的。我知道我喜歡胡思亂想，但這是因為我真的很怕你對我沒有了感覺。」
慧慧扯著小白的睡袍一角，低著頭，肩膀抖動著。
相處這麼久了，自然知道他軟肋，這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家伙。
小白終于還是嘆了口氣，把慧慧的手握在手心，挨著她坐下來。
接下來小白的陳述斷斷續續，慧慧不能完全明白。特別是公司合伙方面。
意思大致是，小白一年多前就通過朋友入股了一家金融服務類的公司，手里沒有大筆資金就抵押了房產，佔了極其少的一部分股份。上年度分紅不差，加上被允諾送干股，他其實三個月前就辭職進入了這間公司。
然後，種種種種，在小白不知情情況下，公司被控非法集資，而主管人員攜款逃跑。小白作為單位其他責任人員可能面臨刑拘。
前一陣的奔忙就是為了這事，花錢，找關系，算是撇清了法律上的責任。但投入的資金討回就遙遙無期了。
單慧慧听他說完，心吊在半空，最後才落了下來，安慰道︰「只是錢而已，人沒事就好。」
小白苦笑道︰「當時急用錢，抵押的條件很苛刻。我已經連續兩個月沒還，下面每月的利息即使我去工作也很勉強，我們還要生活。可能房子我保不住了。」
慧慧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僵硬了，耳邊嗡嗡響，但還是存著僥幸︰「你工作那麼久不會沒應急的存款吧。」
小白搖了搖頭︰「當時我心氣高，沒讓家里買房。這套房七百多萬。家里以借款形式給了我五百萬，余下貸款。這幾年花銷大，貸款我還了一半。這次我是先從朋友那挪了一百多萬還清再抵押。到手其實只有四百萬多點兒，都投了進去……」
單慧慧听著這一連串數字，有兒時看萬花筒的感覺。以前她覺得只要自己努力，沒什麼不可能，但面對這種敗家法，她有點虛月兌。
好。慧慧盤算了半天，搞清楚現在的狀況。欠家里五百萬，欠房貸五百多萬。如果要這房子，兩人就成了千萬負翁。如果不要，算賣個800萬吧，他們就沒了房子還欠家里近300萬。這是什麼事啊！
慧慧還懷著一點點一點點的希望，家里的欠款畢竟是自己人的，多點也沒關系︰「要不再跟家里借錢，先把房子拿回來？跟父母別講什麼骨氣了。」
小白苦笑著︰「老頭現在電話都不接。我媽自己能挪動的沒那麼多錢，都要通過老頭。」
慧慧疑惑道︰「你媽都知道了？」嚴肅時刻，她也不敢再玩笑說太後。
小白點頭不語。
單慧慧又覺得心頭緊了緊。她到底算是什麼人，多大的事兒也是她最後知道。也對，她也幫不上忙，就是個沒用的米蟲而已。
慧慧心里縈繞的這種情緒在看到小白垂頭喪氣的樣子時，煙消雲散。現在不是鬧小情緒的時候。
她甚至不敢說話。只是緊緊拽著小白的胳膊。
安靜了好久。慧慧越發覺得看到意氣風發的小白這樣沮喪模樣，好心疼。低聲說︰「沒事，我在。」
慧慧的聲音已經有點沙啞。卻讓小白如觸電一樣，醒了。
小白把單慧慧抱在懷里，勉強擠出笑容︰「寶，我連房子都給不了你了。」
慧慧摟住他的腰︰「傻瓜，我又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以前我一個人租房住不是一樣活？我不要大房子，打掃起來好累，我不要跑車，地鐵不會塞車，我不要名牌，反正我也宅在家。我只要你，知不知道……」
一邊說，她眼淚一邊啪啦啪啦掉，越來越心酸，又覺得很被自己感動，泣不成聲起來。
小白不停給她抹淚，最後說了句︰「也許你沒遇到我更好。」倒下背身睡去。
慧慧全身冰涼的，坐在床邊。
那晚上，她坐了兩個小時，小白始終沒再搭理她。
看著月光透過窗簾隱隱在天花板上照出一片蒙昧，單慧慧總覺得這是個還沒有醒的噩夢。
從小到大，她最討厭兩種劇情，無論是小說還是電視劇，看到必咬牙切齒，恨不得撕書砸電視。
第一討厭奸妃上位，第二討厭男主頹廢。
遇到點事兒，那些高富帥就瞬間變廢柴，襯衫不扣，胡子不剃，每天買醉，一蹶不振。慧慧看這種戲碼時，只想狠狠抽那男人，心想，如果她是女主，絕對拍拍走人，只留一句︰「等你像個人的時候再找我！」
現在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她最怕的是什麼。
她是真心不怕沒錢沒房。原本就計劃著找個男人也要一起供房的，再不濟，租個小屋擠擠總行，不會睡天橋。錢這回事，她雖然渴望物質的安全感，但吃飽穿暖就好。最大的奢侈愛好是美食，有好吃的，她就開心。勵志樂觀的傻妞單慧慧，覺得只要有本事，有兩雙手，怎麼會餓死。
她覺得兩個人努力工作，辛苦攢錢沒啥不好，最怕最怕是她的男人摔倒了爬不起。那真的會讓她絕望。
單慧慧這一晚上越想越怕，看看緊閉雙眼無聲無息的小白，氣堵在胸口，直到哭累了，還是睡了。
第二天，小白一早起身，慧慧也醒了。
小白利索地穿好衣服，沒什麼表情，只告訴她，太後昨兒給提了些錢出來，他先去把利息交了。
單慧慧哦了一聲，沒再動彈。
其實這讓她心里稍微好過了點。首先，小白還是在積極解決事情的，沒有她想的那麼可怕，變成酒鬼。
其次，看來太後知道實情也就幾天功夫，否則小白不會欠了兩個多月利息。這總比母子倆瞞了她幾個月好。
而後，慧慧又惡意揣測起來，也許太後正高興有這機會，看她這攀龍附鳳的窮丫頭露出真面目，舍她兒子而去呢……
一個寫知音體小說騙錢的女人，大腦多少有點離譜。慧慧輕輕譴責了下自己，開始考慮她可以做點啥。
好吧，宅女能做的就是先打開電腦。
然後兩手打算。如果賣房，她可以先了解下房市行情，再看看租房。以後小白的新工作不知在哪里，估模著不會太偏遠，這種地段再小的房子也買不起的。
如果不賣，巨額舉債，壓力更大。她得認真找找能勝任的工作了，聯絡下舊同學，看看有什麼好的機會。這次就算小白不高興，她也必須出去工作，能給他減少一點壓力都好。
小白午後回來，見單慧慧在看求職網站，沒有說話。
慧慧怕他又不開心，只能不斷找話說︰「我就看看，現在先不管，以後看我們住哪兒，我再找，太遠的也不行，我想每天回來做飯……」
小白模了模她的腦袋︰「別找太辛苦的。」轉身就走出書房去了。
慧慧反而呆了一會兒。
好吧，在內心深處，她不諱言，她希望小白說不用她操心，他會解決好。即使只是說說而已。哪個女人不愛听我養你這三個字呢？無關財力，只表真心。
可是，這種甜蜜的話只有在能吃飽喝足的情況下才有意義吧？
說什麼有情飲水飽的，都是真正吃飽了撐著的吧？
為生活疲于奔命的人，全心都在解決那一天三餐，晚上上了床也是無心無力只想酣睡吧？
深呼吸，正能量正能量。慧慧甩甩頭，想拋開那些灰暗的想法，卻甩不月兌一個問號︰自己為何那麼介意，難道對小白的愛果然是建立在他的土豪身份上嗎？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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