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存在一開始沒給單慧慧帶來太大困擾,她有她的交際圈和數不清的飯局。小白家不過是個家庭式酒店,回來洗洗睡睡罷了。
單慧慧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可怕的事發生了,幾大箱衣物在隨後的幾天被送貨上門。並且,太後買了張某瑞典品牌以貴聞名的床墊。
小白終于也緊張起來,開始試探太後意圖,太後眼神凌厲︰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走吧?
小白諂笑︰哪有,媽最好一直住在北京。
太後笑得很有深意︰好。
單慧慧和小白立馬變冰雕。
太後還是認真開了個家庭發布會解釋此事,甫一開口便匪夷所思。
「我要和你爸離婚。」
太後若無其事說要離婚,單慧慧整個是懵了。
小白全然不當真︰「別開玩笑了,都這麼多年了,犯得著麼?」
太後終于有七情上面的征兆,恨恨道︰「他在外面養了老二我不管,至少還知道回家,還認得你這兒子。老二家的賠錢貨丟人現眼我還幫她擦。都快進棺材的人,又找了一個小狐狸精,還生了個兒子。不離,咱倆什麼都沒了。」
單慧慧頭上三條黑線,這是什麼劇情,tvb拍的麼?
小白瞬間表情嚴肅,立馬打電話給公司律師,定了面談時間。「媽,別急,我們先和律師談談,這事兒不能倉促。」
這,這,不是應該孝順兒子勸和不勸離麼?好吧,他和他爸沒感情,或者,是緩兵之計?單慧慧搞不懂,也不敢出聲了。戰戰兢兢一邊呆著,直到他們母子倆出門。
來來,組織下劇情。單慧慧掰著手指開始梳理。
她的未來公公,成功暴發戶,大老婆就是小白媽,太後,老二應該生了個女兒,多年相安無事,現在多了個生出兒子的老三。要開始家族爭產了麼?要開始爾虞我詐你死我活了麼?
單慧慧的**絲心砰砰直跳,表示很忐忑,如同在看大戲……
小白回家又和太後密商了許久,單慧慧在樓上裝睡不想出去趟渾水。
小白上樓躺床上,單慧慧一再盤查也並沒有進一步的結論,事實和她的腦補一致。小白對此事的冷漠倒是令她驚訝。慧慧的家貧寒卻溫暖……覺得小孩誰也不願父母分開。也無法想象,夫妻父子之間只留下利益和算計。
小白見慧慧的表情復雜,把她摟過去,讓她轉身,從背後把她環在懷里。慧慧感受得到他的心跳,卻看不到他的眼楮。
小白的聲音很低沉,在耳邊,說著單慧慧所不認識的他︰「我小時候跟著外婆長大的,爸媽一直在外面做生意。小學四年級外婆去世,我媽就回來一邊看廠子一邊照顧我,很辛苦。爸和汪姨在外面跑業務,後來我看到爸出席任何場面都是挽著汪姨,就知道了。我一直沒見過我媽哭,但我知道她才是最難受的。所以,你一定要對我媽好。」
單慧慧渾身緊張,點頭︰「我會的。」
小白不再說話,很快就打起呼來。
慧慧卻無法入眠。好吧,她也不贊成愚孝,父母與子女都是相互的,和任何感情一樣,付出才有回報。小白對他爸沒感情不能怪他。慧慧滿心想的卻是太後,這麼個女人,到今天這樣的心思深沉,應該是經過許多磨礪吧。她自認做不到,如果自己的丈夫不忠,她沒有辦法留在他身邊。
單慧慧對太後的那點崇拜和理解很快瓦解了。
因為太後的眼光又變成她背後的火辣鞭印。
太後的應酬變少了,她的三餐成為慧慧要考慮的問題。並,她太後決認為讓她兒子吃外面的早餐是很荒謬的。
太後每天早晨6點半起床,梳洗後就要用早餐,這是小白特意交代的,單慧慧只能痛苦地每天一早和她的床鋪訣別。
要有機黃豆加上黑豆芝麻花生等做的五谷豆漿,提前泡好,一早制作,晾到入口不燙不涼,加少許黃糖。
橙汁不能用榨汁機,因為高轉速的溫度影響營養,而且太後覺得總有異味。必須手擠,是的,手,擠。當然,絕對不能用護手霜,否則,也有味道。
煎蛋的話,太後喜歡把蛋黃壓散,煎成金黃色,不能焦,會致癌。
還有一小碗燕麥粥,要不稠不稀,入口不能有渣。下粥的小菜要揚州的,北方的吃不慣。
再加上小白的太陽蛋和黃油土司。
單慧慧舒一口氣,揉了揉自己因為擠橙汁而酸痛無比的的拇指食指關節,把飯菜端上來,笑得陽光燦爛︰「您的早餐。」
太後端過豆漿,手一縮︰「好燙!」眼神里的嫌棄分明說著︰你這個死蠢的丫頭!
單慧慧忍住往豆漿里加洗米水的沖動,低眉順目︰「嗯,下次我早點起來做。」
小白毫不關心一早的暗涌,啃完面包匆匆出門。老媽在,早晨的吻別儀式自然取消了。單慧慧滿心失落。
這僅僅是早餐,這僅僅是一天的早餐。早餐要經常換花樣,午餐晚餐……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後一再表示自己吃過苦,不挑剔,以後會是最好服侍的婆婆。小白通常在旁邊點頭稱是。
太後說,鐘點女工洗的衣服她不要穿。
太後說,哪些哪些衣服不能干洗也不能機洗。
太後說,你做那麼多事累了吧,我來吧。同時,躺在按摩椅上敷著眼膜。
灰姑娘單慧慧只能咬著牙說,沒事沒事,很快做完了。
午餐晚餐太後和單慧慧兩個人吃,慧慧每天要花很多時間研究食譜。
太後說要符合節氣,只吃當季蔬菜。
太後說慧慧老放太多油,老年人不能吃。
太後說醬油不能放老抽,黑乎乎沒食欲,生抽也不能多,齁得慌。而且,要放糖,放糖,放糖。不能多放,還是不健康。
太後說五谷雜糧輪著吃,面條要剛斷生,餃子不如餛飩好吃,炒飯不能見油不能粘連不能太干……
這僅僅是吃。
等太後午睡了,慧慧泡在浴缸里想不明白,她是爸媽捧在手心長大,雖然他們沒錢,但她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沒想過要當少女乃女乃,也準備好以後可能要伺候公婆,可是,她沒想過當宮女啊啊啊啊,宮女還能二十五歲出宮啊,她只能留下當嬤嬤啊啊啊。
好吧,這種**絲式自嘲總是能讓她哄得自己一笑,慧慧加油啊,不哭,站起來,繼續被使喚。
單慧慧覺得自己其實很好脾氣。這也是她和小白的不同點。雖然父母疼愛,但不富不美的孩子,要想被老師同學喜歡,被同事領導接納,必須很懂得看臉色。除了對父母和小白,連擺臉色、發火單慧慧都沒試過。甚至,在說每句話之前,已經想好會不會讓對方不舒服,這種謹小慎微,讓小白嗤之以鼻。他享受著她的這種「善解人意」,但拒絕和她一樣,顧及對方的感受,認為這樣做人太累。
單慧慧越想越遠,但她想,這正是她一直在思考的,她和小白根本的問題所在。
太後會在客廳沙發上坐著,貌似在看電視,實則注意二樓的一舉一動。
如果慧慧午睡太久沒動靜,她會悄悄上樓到她門口咳嗽兩聲,而後去空中花園坐著。看慧慧出來,輕飄飄一句︰「睡多了頭暈。」
下午慧慧在書房看書寫小說,正好是太後的電話粥時間,對著書房的窗戶,字字句句隨著風吹過來︰「她啊,剛睡醒呢。真好命……是啊,不上班……哪像我們年輕時候那麼苦……」
電話說完,慧慧又要給她做晚飯了。
小白回來時,單慧慧通常已精疲力盡,但他是不能看到慧慧不等他先睡著的。就算她昏昏欲睡,小白也必然把她弄醒,方法有︰咬手臂,扯頭發,在耳邊忽然大叫等等……這是他的不顧人,卻也是慧慧鐘愛的孩子氣。她想,這就是她的自作孽不可活了。
這樣半個月下來,單慧慧終于有天爆發了。因為慧慧沒精神對小白的挑逗作出迎合,小白擺出臭臉,翻身不理,慧慧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在臉上燙燙的,看他沒反應,就貼著他的背,把眼淚往他背上擦。
小白一愣,轉身抱著慧慧︰寶,怎麼了?
慧慧抽泣著哭訴她的小白菜命運,然後把腫痛的手給他看。
小白還算有良心,撫著她的手作心疼狀,有種「我的東西怎麼能被別人弄壞」的感覺。安撫了半日,小白憂心道︰「那怎麼辦?你知道,媽遇到這種事,我總不能把她趕到酒店住……」
單慧慧不痛快道︰「我是這種人麼?絕對沒有讓她走的意思!我只是想她少挑剔些,我努力做出來的飯菜,她能少批評點。」
小白嘿嘿地撓頭︰「沒辦法,這恐怕改不了。」
慧慧撅著嘴︰「有其子必有其母。」
小白抱緊了她︰「要不我明天抽空跟她說說?」
單慧慧搖了搖頭,她可不想被太後知道她告枕頭狀︰「千萬別,我就嘮叨幾句而已,別和她說。」
小白已經快睡著了,慧慧腦子里卻漸漸有了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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