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冤家路窄山不轉水轉
他把眼楮睜開,屏住呼吸,又听了一會兒。
這一下,听清楚了︰
耳朵里分明是听到了一種搖鈴鐺的響聲。
這是怎麼回事呀?
難道在這「野狼谷「里,天黑以後還會有人走動?
走動時,為什麼還會搖鈴鐺呢?
杏兒哥心中奇怪︰
不是自己已經被那野狼吃了,此刻,正奔赴在那黃泉路上吧?
輕輕咬一下自己的下嘴唇,感到一陣疼痛,他確信自己仍還活在世上。
這時,他努力地把頭轉向發出響聲的那個方向。
借著月光映照到山谷里那點兒微弱的光亮,眯著眼楮仔細搜索著,終于看清了︰
在靠近山谷上面的小道上,自西向東,有一個人騎在一只小毛驢的後背上。
手里似乎還打著一只燈籠,正向這邊慢慢走來。
越來越近了,好像那個人今夜還很高興。
可以听到來人嘴里哼著小曲兒。
而那鈴聲,是從毛驢脖子上帶的鈴鐺上傳過來的。
危急關頭,看到這個人,杏兒哥的心里一陣高興︰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呀!
看來,還是我師父說得對︰
我真的就是天宮中的一顆星宿,這一來,我就不會死了!
但是,怎樣讓那個人救自己呢?
我現在若是就這麼高喊一嗓子︰「救命啊!」
在這漆黑的「野狼谷」里,那人一定不知就里,會誤以為狼群真的來了。
他會被嚇得屁滾尿流的逃去,哪還會有心思救我呢?
真是「吃一塹,長一智」,杏兒哥開始謹慎地應付面前的一切了。
那麼,怎麼辦呢?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必須立即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否則,那真會遺憾終生!
想到這里,杏兒哥的眼楮緊盯著那邊的驢和人,額頭上都急出了冷汗。
眼看著那毛驢,就要走過頭上面的那條小路,杏兒哥的手心里都開始冒汗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終于,被杏兒哥發現了一個新的情況︰
原來騎在驢上的那個人是個駝背。
那弓起的後背上像背著一口鍋,向前壓迫著他的脖子。
騎在驢背上,迫使他在一顛一簸的山路上,不時地與驢踫頭。
看到這里,杏兒哥的心里一陣輕松,他有主意了。
這時,只听山谷里,忽然,傳來了一陣似歌非歌的喊聲︰「好受,好受,真好受——,
羅鍋兒治了個直溜溜!
不費三年香火錢——,
而今健壯氣死牛!」
這是誰的聲音啊?
那當然是杏兒哥的。
他不能直接喊叫而嚇跑了來人,有可能這是今夜唯一的過路人。
嚇跑了,那就意味著︰
自己今夜就要死于非命。
于是,根據剛才自己看到的情況,針對那人身體上的缺陷,才編成了這首歌謠。
這首歌謠一出口,果然立即就見效。
正行走之中,在這黑夜里,忽然听到山谷里有人唱歌。
驢上的這位騎驢人,立即手拉韁繩,讓那驢走得慢了下來,他伏在驢背上開始側耳傾听起來。
那杏兒哥把那歌謠唱過了一遍,接著又唱一遍。
盡管驢背上的這位,耳朵有些背。
但是,沒等杏兒哥唱完第三遍,他已听明白了。
韁繩一帶,口中呼道︰「吁!」
把驢就停到了小路上。
然後,他一翻身,小心地把那燈籠拿好,從那驢背上滾了下來。♀
一手牽著驢,一手打著燈籠。
順著傍晚時把杏兒哥溜下谷底的那個緩坡,慢慢地向杏兒哥躺著的地方走了過來。
杏兒哥雖然已經看到了那人向自己走了過來。
但是,就像沒發現那人一樣,嘴里還是念念有詞,不斷地唱著他自編的那個歌謠。
直到那人走到了門板旁邊,拿著燈籠,在杏兒哥的頭上照來的時候,杏兒哥才停止了歌唱。
借著燈光,杏兒哥看清了︰
這個人的歲數已經不小了,兩鬢上的白發,從頭上戴著的瓜皮帽的兩側露出。
下巴上稀疏的胡須,在燈籠的照射之下顯著黃色。
這人生著一個肉頭,杏兒哥覺得似曾相識,那肉頭上面長著一雙鼠眼。
雖小,但卻閃動著狡黠的光亮。
「老丈,為何拿燈籠照我?」
杏兒哥躺在門板上平靜地問道。
「嘿嘿,小老兒,倒想看看黑咕隆冬的,誰在這里鬼叫,不怕嚇著路人?」
那老頭不客氣地說道,一股酒氣朝著杏兒哥的臉上噴來。
「你這老丈說話就不中听了,何為鬼叫?
這樣說話,你就不怕驚動了這里的神靈?」
听老頭說話不中听,杏兒哥反唇相譏到。
「這里還有什麼神靈?
你一口一個羅鍋兒,這分明是在取笑于我,我正想下來教訓你一番呢!」
說著,竟然一抬腳,朝著杏兒哥的肩膀上踢了一腳。
「老丈,你為何隨便踢人?」
杏兒哥有些惱怒地問道。
「我踢人?我還想打人呢!
你來罵我,我怎麼就不能踢你呢?
再惹惱了我,我就去叫我的兒子,把你抬走喂狼吃!」
說到這里,那老頭打著燈籠,從杏兒哥的頭上一直照到腳下。
然後,說道︰
「混小子,你這不是讓我的兒子抬來喂狼的吧?」
「什麼喂狼?你少說些那樣不吉利的話吧。
我在這里借了塊治腰板,正在治我自己的羅鍋病。
治病時,需要唱些歌謠,我招誰、惹誰了?
你竟要打我?
還要喂狼,你狠心不?」
杏兒哥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說完,把眼用力地閉上,不再理那個老頭。
那個老頭這時反倒平靜下來了。
他回身把驢綁到了附近的樹上,然後,打著燈籠又走了回來。
自我解嘲似的先「嘿嘿」的笑了兩聲,然後,說道︰
「年輕人,何必要動那麼大的肝火呢?
我說拿你喂狼,那不是笑話,那可是真事。
你知道我是誰呀?
我是霍秉德,就是當地縣官霍壇興的爹。
把些惡人抬來喂狼,那可是我兒子經常做的事情,我兒子說那叫「除暴安良」
說到這里,那霍秉德停了一下,朝周圍看了看,又說道︰
「但是,今天依我看來︰
你雖然被綁在了門板上,可是,到現在還沒被狼吃掉。
甚至在這周圍都沒看到一只狼,說明你還不是被我兒子抬來喂狼的。
這里,恐怕有著某種蹊蹺,你能告訴我嗎?」
「問什麼問?
你兒子是縣官,他的老子就可以隨便踢人呀?
說什麼喂狼,雖說這個地方叫作「野狼谷」,可那狼,它就不怕神靈嗎?
晚上這里無人,倒顯得非常安靜,你快走吧,我看著你難受!
我這羅鍋兒病總算就要治好了,你讓我消停一會兒吧。
你若是真惹怒了神靈,我對神靈的這一片苦心,豈不是就要白費了嗎?」
說到這里,那杏兒哥干脆又閉上了眼楮,而且仍然旁若無人的又唱起了他的歌謠︰
「好受,好受,真好受——,
羅鍋治了個直溜溜!……」
而此刻在杏兒哥的心里,真有一種「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沖動︰
我說剛才見到他時,對于他那嘴臉,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真是冤家路窄呀!
原來他竟是霍壇興的爹,爺倆真是一個模子扣出來的,都是一副豬的模樣。
不過,有其子必有其父,我得小心地應付著。
在一旁打著燈籠站著的霍秉德,這時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當然,他現在是絕不會離開的。
因為眼下這年輕人的話,已經開始深入他的心底。
他的心告訴他︰要盡量弄清這一切,說不定今晚會有意外的收獲。
因此,听著杏兒哥唱的歌謠,他雖然覺得有些尷尬。
可是,這心里好像充滿了一種渴望,令他現在還不想離開。
現在,我們要交代一下,那霍秉德提出的蹊蹺︰
「到現在還沒被狼吃掉,甚至在這周圍都沒看到一只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咱們不要忘了,雖那杏兒哥自己不知道,可咱們是明白的︰
那杏兒哥原來確是天宮蟠桃園中的一顆杏兒下凡。
今日不幸,被那狗官放到了「野狼谷」里。
畢竟是多年生活在人間,那身上處處沾滿了人的氣味。
所以,在他剛被推下「野狼谷」時,那里的狼群,已經吃慣了人的血肉,現在好多天沒見到這樣的美味了。
所以,一嗅到了人的氣味,顯得異常興奮,一起聚集在樹林子里,就想馬上出來分享。
可是,當太陽收起自己的光芒,月亮還隱到東山後面,山谷里完全沉入到黑暗中時。
憑著獸類特有的感覺,他們覺得從那杏兒哥的身上,竟然放出了一種異常明亮的光輝。
以至于、使得它們都不敢朝那里張望。
因此,它們只在樹林子里聚集了不一會兒。
當月光照到谷底時,它們越來越感到杏兒哥身上的那種光芒正在加強。
于是,它們便四下里慌忙散開,紛紛奔那密林深處逃命去了。
故此,這野狼谷中,到了現在,也沒見到一只狼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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