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將軍 第98章 背主叛國

作者 ︰ 心音意

《赤焰書》曾記載︰「泰興五年端陽,征東大將軍遇害,眾疑為昌背以謀之。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當是時,軍中有一虜自稱昌之子,帝以洗昌之嫌,乃令昌食其子之肉。昌從,食之。實,帝念其忠勇,以豕肉代之,留其子之命。群臣乃諫︰」其子之肉尚食,其誰不食!「上以為然,遂罷昌,命人送之還。昌道亡欲奔黃沙,殺人至多,終不敵,遂投井死。」

轟動天下的忠勇大將軍彥昌謀反叛國案,最終也不過史書寥寥幾筆。只言片語間,掩蓋了多少真相,隱藏了多少血淚。

史書中,展示在眾人面前的帝王皇甫勛是一個集勇善、明睿、仁德為一體的開明帝王︰敢于啟用紫琉人士彥昌,是為勇;以奇特方法替臣子洗月兌嫌疑,是為睿;以豬肉代替人肉,留傻兒性命,是為仁;善于听從諫言,是為明;感念臣子功勞,是為德;沒有大開殺戒,只遣送彥昌回國,是為善。

只是,事實當真如此?

所謂史書,終究是操于霸者手中,後世之人無法從中窺出當時真相。濃墨渲染的功德,終是將當時血淚深埋。

平阮兒未曾料到,皇甫勛竟然留有後手,一紙聖旨,便將彥昌遣送回國。一方面,彥昌無法違抗聖旨;另一方面,從私心里講,彥昌與史光臣的仇怨也該有個了結,不但為他自己與傻兒,也為蘇 與平阮兒。所以,彥昌當夜便在影衛的護送下離開了營地。

平阮兒本打算親自護送彥昌出關,然而她的身體已經不允許她再奔波,只得听從楚筠的建議留在駐地休息,等明日再回城頭。于是她命李朗等人一路相送,並對寧有意吩咐道︰「你安排精魂衛,一旦彥老將軍出關,立即實行保護。」

「是。」寧有意當即退了下去。

勞累了一晚上,眨眼已是子夜時分,望著外頭漆黑的夜空,平阮兒心中不知怎地,竟然生出幾分不安來。

「心悸很正常,你這幾日身體各方面都不太穩定,所以一定要少思少勞。」楚筠將她放在榻上,輕聲勸慰道。

「嗯。」平阮兒應了聲,雖然知道身為病人應當謹听醫囑,但心里還是放不下。不得不說,她的直覺真的很敏銳。

剛躺下沒一會兒,帳篷外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便是猶豫的踱步聲,平阮兒睜眼蹙眉,知曉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了,而他們顧及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會這般猶豫不決。

「進來吧。」她強自打起精神說道。

不一會兒,便見李朗同寧有意一起走了進來,楚筠跟在後面,面色不善地盯著他二人,想必是因為沒攔住他們而生了怒意。

兩人面帶痛色,李朗進來之後更是直接跪倒在平阮兒榻前。

見狀,平阮兒掙扎著就要起身,楚筠忙上前扶起她,又在她背後塞了一個軟枕。她面色冷如玄鐵,但聲音卻克制不住微微顫抖,「這是怎麼了?」

能令二人這般模樣,她心中差不多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她還是無法……無法接受呀!

只見寧有意如雕塑一般站在一側,面色一如往昔,只是暗沉的眼眸泄露了他此刻陰沉的心緒。而跪在地上的李朗,更是眉峰冷聚,握緊的拳頭骨節突出,臉上交織著悔恨、憤怒與頹然的神情。

平阮兒還記得她抵達沁陽城的那一日,在縣衙堂屋中詢問李朗與彥昌為何退兵之時,李朗就是這般沉默地跪在她的面前。那時的他,背脊挺直,如沉默的礁石,任由海浪拍打,依然巋然屹立,傲視天下。然而今日,他的背脊竟然已經微微彎曲,驕傲的頭顱埋了下去,整個人散發著頹然的氣息……

她的部下,從來都是驕傲的,何曾有過這般落魄模樣!

心緒如潮,波瀾滾滾。這種頹然氣息同時也感染了平阮兒。是她這個掌舵者沒有把握好方向,沒能庇護住他們,才會導致今日的局面。

「說吧……」幽幽一聲,似傾盡了她全身力氣。

李朗抬頭對上她了然無力的目光,瞳孔微縮,泄露出眸中愧疚痛色,「末將無能,未能保護好彥老將軍……」

平阮兒閉眼,長而直的睫毛微微顫抖,如鴉羽在風中顫栗。半晌,她才睜開眼楮,那一剎那,一線暗紅自眼底深處翻滾而起,剎那染紅墨玉瞳眸,一潭澄澈秋水徹底變作血色汪洋,紅藻在其間幽幽浮動,纏繞人的心魂。

「怎麼回事?」超乎尋常的冷靜,令她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冷酷殺伐的戾氣。

此刻,平阮兒在心中狠狠地劃上了一刀,一筆一劃刻下了三個字——皇、甫、勛。

欠她的,她總有一日會親自取回來!舊賬未清,又添新賬,她會同他清算的!

看著平阮兒異常冷靜的面容,李朗也漸漸挺起身來,強壓下心中各種情緒,匯報道︰「末將依令與影衛一同護送彥老將軍,只是不知為何,臨近城門時,老將軍突然暴起殺了隨行的幾名影衛,令我等都無法近身,城門轟動,末將本欲制住老將軍,將事態壓下,誰知影衛竟然不由分說合力圍剿,眨眼間重傷老將軍,將他逼得掉進了道路旁的枯井中,末將下井之時,老將軍已經沒了氣息。」

話到此處,李朗雙眸已是通紅,雖然他不知道老將軍為何會突然暴起殺人,變得狂躁暴虐,卻猜到是影衛動了手腳。很顯然,皇帝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殺了老將軍,所以他心中才會如此憤怒。而且元帥看重老將軍,信任自己,才會將護送老將軍的任務交給自己,自己卻沒有完成……

「老將軍,現在在哪兒?」平阮兒銀牙咬碎,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李朗再次埋頭,無言以對。

拳頭攥緊的咯咯聲驟然響起,在冷寂的帳篷中尤其明顯,平阮兒心中無比清晰地知曉,恐怕彥老將軍已經被冠上了叛國罪名,尸體也肯定被影衛帶走了。按常例,叛國者尸體輕則被拋于敵軍尸堆中,同敵人一起焚燒,挫骨揚灰;重則鞭尸,施以刑罰,使其尸首分家,然後懸其頭顱與尸身于城門處暴曬三日,再挫骨揚灰……

想必如今,影衛執行的是前者。

「衛主听令!」平阮兒突然開口道︰「即刻領精魂衛前往尸堆奪取老將軍遺體,務必成功!」

「是!」寧有意當即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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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蔽月,山風冷冽。

山頭上樹木稀疏,因干旱原因,枝椏上並無多少葉片,彷如深秋之景,枝椏橫生,交錯穿插,如同舞動的鬼魅妖魔,風吹樹枝發出嗚嗚響聲,更似淒厲鬼哭。

空氣中傳來新翻的泥土味道,同時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幾株老松圍城的空地上,正是一座新立的墳包。

一行人站在墳前,比周遭的樹還要挺直,如穿刺蒼穹的長槍,剛直挺立。

夜風從山谷忽地掀起涌上,刮過山的脊梁,掀起一行人的衣袍。最前方一人著白色鶴氅,鶴氅在大風中翻卷飛舞,獵獵作響,那白色在暗夜中愈發醒目鮮明,如招魂幡招展,奏一曲喚魂哀歌。

寬大的鶴氅襯托得那人愈發瘦削嬌小,然而狂風呼嘯中,她卻定定地立著,天地之力也不可捍動分毫。

李朗站在平阮兒身後,望著那樹干做成的墓碑上帶著血跡的「忠勇」二字,突然覺得眼楮刺痛無比。

簡陋的墓碑僅「忠勇」二字,卻不是赤焰帝王所封的什麼忠勇虛名,而是承載了彥老將軍對平氏一族的忠義,無論世人如何看待彥老將軍,無論史書如何記載彥老將軍,在老大的眼中,他永遠是平氏忠魂!

只是,平氏是屬于赤焰的。

所以,老大只能將奪回遺體的任務交給精魂衛。那精魂衛,想必就是三皇子留給老大的力量,只是不曾想其首領竟是寧軍師。

老大沒有動用飛羽騎,無非是顧慮飛羽騎眾人的安全。因為飛羽騎雖是老大一手創建,卻食君俸祿,終究屬于國家編制,所以不能明目張膽與朝廷作對。

老大心里,只怕不好受吧?

威遠侯府百年榮華,榮華背後,卻要付出性命的代價,這是責任,是職責,她無法回避,她必須守衛赤焰江山。所以即便屬下罹難,遭逢冤屈,她也只能暗中為其收尸立墳,卻無法真正與皇權對立……

李朗蠕動嘴唇,想要勸平阮兒回去,卻不知如何開口。這種靜默,似乎維持了一個世紀之久,讓他心中涌上極度的不安。而這時,平阮兒卻主動開口了︰「楚兄,勞煩你送我回去。」

楚筠點頭,直接走上前將她背在背上,兩人就要離開,這時平阮兒卻突然轉頭對李朗說道︰「李朗,連夜召集所有飛羽騎將士,本帥有事宣布。」

李朗還未反應過來,楚筠就已帶著平阮兒離開了。風起,枯葉亂飛,模糊了李朗的視線,一種無力感從心底油然而生,幾欲讓他窒息。

老大,終是做了這個決定。飛羽騎,終是走到了這一步。

------題外話------

《戰國策•魏策》︰樂羊為魏將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遺羹,樂羊坐于幕下而啜之,盡一杯。文候謂睹師贊曰︰「樂羊以我故,食其子之肉。」贊對曰︰「其子之肉尚食之,其誰不食!」樂羊既罷中山,文候賞其功而疑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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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就說過,彥昌這個人物的最終遭遇是以樂羊公為原型的。只是他的早年經歷,以及與史光臣的恩怨,卻是小意子自己杜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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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樂羊公,還是彥昌,這樣的悲劇,我覺得……唉,詞窮。當初看到樂羊公的故事時,就覺得心緒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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