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將軍 第81章 獨特表白

作者 ︰ 心音意

因為干旱,本應濃郁青翠的山林仿佛提早進入了秋季,風呼呼吹過,刮起無數枯葉翻飛。光禿的枝干在風中左右搖擺,如鬼魅手舞足蹈,同時發出嗚嗚的淒厲哭聲。

風很凌亂,將空氣扯得四分五裂,單薄的青荇味若隱若現,時不時傳至鼻端。

視野一角突然闖入一片湛藍色的錦緞,滾著銀白色的暗紋,如海面騰起的細浪。

臉上的淚水此時差不多已經被風吹干,人正眼神放空地望向遠方。她知道楚軻來了,卻無話可說,也不想對他說。

突然听見撕拉一聲,然後一片袖子就遞了過來。

「擦一擦,省得沙子迷了眼。」他的聲音也淡淡的,順著風傳到了她的耳中。

看著眼前華光流彩質地上乘的雪蠶冰絲錦,平阮兒本來膨脹的煩悶心緒突然好似被人戳了一個口子,呼的一聲就癟了下來,理智也逐漸回攏。心中暗暗惱怒,這是安慰人還是損人?拿著一截袖子讓她擦臉,卻又替自己開月兌,說是沙子迷了眼……

于是她冷冷回道︰「不需要。」

他卻一把拽住她,然後直接上手把袖子抹上她的臉,說道︰「迎風淚,得治。」

「你有病呀!」平阮兒這回是真的怒了,這是個什麼人,莫名其妙!直接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袖子,憤怒地扔在地上,使勁地跺了跺,仿佛那是楚軻那張欠揍的臉一般。

她仿佛用盡力氣一般,狠狠地踩著,碾著,好半天才停下來,卻發現楚軻正認真地看著她。

「發泄完了?」他輕聲問道,然後抬手,就要替她擦臉。

她當即習慣性警戒地退後一步,眼中帶著幾許茫然。他卻只是淺笑著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將她的鬢發理順,然後用衣袖輕輕地擦拭著她的臉。

「上次截斷的是左手的袖子,這次是右手的,剛好湊成一對,你如何賠我?」他弄完之後後退一步,挑眉問道。

平阮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任憑他在自己的臉上胡來!听到他的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賠你個大頭鬼!」

「也無不可,正巧軻某從未見過鬼怪,好奇不已。」

「楚軻,你有病吧?」

「嗯,確實有病,中毒已深。」

「有病,得治!」她將他的話悉數奉還。

「已無藥可救。」

「我看你真的無藥可救!哼!」說罷她便轉身準備離去,和這人拌嘴絕對是不明智的行為。

「平阮兒!」他突然在她身後喊道,聲音中少了先前的玩笑與不羈。

她頓住腳步,卻不回頭,似乎在等他開口。

「至陽生陰,熱極生寒,當初接近你,便是為了得到至陰之物純陽淚,只是如今,我卻再也不想看到你落淚。」

平阮兒僵住,未曾料到他竟然將一切和盤托出,熱極生寒?原來如此。而他當日在沁陽城頭上所說,也是真的,他圖謀的,真的是她的眼淚,還真是稀奇。

「如今紅家主得償所願,可否離開了?」她沉聲道,聲音中不辨悲喜。

他心中一沉,卻話鋒一轉,說道︰「今日困局,有一個最好的解決辦法。」

噗通。

平阮兒仿佛听到了心髒在那一刻試圖突破胸腔的大力跳動聲。

突然想起不久前逃離的那個問句︰「做我妻子好嗎?」紅氏家主,其地位之尊,比之帝王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便皇甫勛貴為赤焰國天子,也無法與之抗衡。若是自己答應楚軻,那麼皇甫勛便無法再控制自己,無法勉強自己。

只是,自己能答應嗎?

背脊依舊挺直,眼神卻茫然一片,如霧如霾。茫茫霧海中,她找不到方向,突然,一道血線劃破白色長空,噴濺在四周,撒開朵朵斑斕鮮艷的血花。

她似乎看到了一把長刀砍在父親的臂膀上,然後在拔出,帶出刺眼血光,飛揚,然後刀子再捅入父親的月復腔。場景轉換,然後是連綿熊熊的火色大火,大火之中,小璋子隔著囂張的火舌,含笑望著她。接著,大片火光變成沒頂的血海,母親躺在榻上,全身染血,一盆盆血水端出,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後沒了呼吸……

不行!

她不能答應!

紅軻,我的命格已經妨害了許多人,不能在多一個你。

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反問道︰「你說的辦法,是指,嫁給你嗎?」

听到她風輕雲淡的聲音,楚軻的心仿佛被重錘敲擊一般,卻還是鎮定回道︰「紅氏主母,即便他貴為赤焰天子,也無法強行求娶。」

為何如此執著,我只不過是一個煞星而已。

「可是,我不想嫁呢。」她正式給了他答案。沒有退縮,沒有慌亂,坦陳了她的答案。

「你在害怕?」

「是!我在害怕!不知如此,我還愧疚!我有罪!我最親近的人都被我克死了,一個個都死絕了!所以我害怕!所以你不要在逼我了可以嗎?我們本就無親無故,何必非得扯上關系,你難道想死不成!」她突然回頭沖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情緒決堤,如洪水剎那淹沒河道平原,浩浩湯湯地朝前奔涌而去。

他一把捉住她的雙臂,穩住她激動得顫動的身形,定定地看著她,直要看抵她的眼底,鄭重道︰「你沒有錯,不該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攬。」

「你根本就不懂!我不需要你來教我!」她一把推開他,站在不遠處怒氣洶洶地瞪著他,目光凶狠。

他頹然地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我畢竟不是你,無法分擔你的苦楚,只是——」他袍袖一揮,指尖迸射出無數黑色火星,暗夜中,無數火焰如花朵綻放,剎那間將二人圍成了一個圈。同時臉上消失的黑色木棉印記又再次凸顯,妖艷鬼魅,攝人心魄。

「只是我想告訴你,平阮兒,你所害怕的事,你所擔心的事,永遠不會在我紅軻身上發生。」他手指輕點,一朵朵花好似活了一般,綻放開來,然後漸漸凝聚在一起,變成了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不,不能稱之為人,因為這個人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透過他的身體,甚至可以看見不遠處的草木。

「紅氏魂術聞名天下,召魂、鎖魂、溯魂、縛魂、攝魂、離魂、噬魂、生魂、血魂九術,從低到高,愈發艱難。生魂稱之為魂術小成,又稱之為生死魂,可以凝魂成形,擁有與本體同樣的力量,可以作為魂魄永遠生存下去;血魂為魂術之大成,所凝之魂,在本體死後,可以借體重生,與常人無異。而你現在看到的,便是我的凝魂。所以無論如何,我不會被你克死。」

噗嗤一聲輕響,只見一朵黑色火焰迅速吞噬那凝魂的袍角,紅軻連忙強壓住口中鐵腥,指尖一點,將凝魂散去,又變作萬千絢爛花朵。

「我不會輕易死亡,所以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如果你害怕,我答應你,我會走在你之後,親手替你操持葬禮。」

轟——

平阮兒的腦袋仿佛被雷火炮轟擊了一般,沙土飛濺,濃塵滾滾,亂糟糟一團。心里卻好似一鍋沸水,沸騰滾滾,冒著騰騰熱氣,似要將四肢百骸、五髒六腑都燻暖一般。

竟然有人說出這麼滑稽可笑的話來,不是同死,而是告訴對方我會為你操持葬禮,還真是……可為何,這麼好笑的事,她卻笑不出來,只覺得鼻頭好酸、好酸。

一行淚從眼角滾落下來,淌進嘴里,還是那麼咸,卻不是那般苦了,甚至還帶著微微的甜。

「所以,答應我好不好?」他輕聲詢問道,伸出手將她的眼淚接到手心里,冰涼的淚珠在他的手心在微微蕩漾,「我不會讓你有為我流淚的機會。」說著手心里的黑色印記突然將淚水吸收,剎那變成一朵嬌艷火紅的木棉花,而他臉頰上先前突然出現的木棉花也變得不再妖艷魅惑,而是帶著雨露的光澤,灼灼耀眼。

平阮兒錯愕地看著這一幕,驚異于他的變化。心里感動與訝異交織,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你是我的救贖。」他溫柔地將她攬在懷里,低聲道。

平阮兒依舊僵硬著身體,腦袋里全是剛才那一幕,以至于他究竟說了什麼也沒有听清。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伸手,然後推開了他。

「讓我想一想好嗎?」她沉聲說道,眸子下垂,長而直的睫毛掩住了眼底里幽深的光澤,「我想一個人走一走,不要讓經護法再跟著我,可否?」

楚軻的唇角牽開苦澀的笑意,她總是多疑而敏感,估計是剛才那一幕讓她覺得不安,甚至覺得自己有所圖謀,所以才會這樣吧。不過,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該做的也已經做了,他不願意逼她太緊,若是她再想不通,那麼他再重來又何妨。她想要想,他給她時間便是。

「嗯。」他輕聲回道,順手輕柔地將她臉上的淚痕全被擦干淨,動作溫柔,小心翼翼。

她也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眸子,里面滿滿全是愛意。只是,她還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已經不是曾經的平阮兒,再也輸不起。

------題外話------

好想劇透呀!腫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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