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兩年前.我們是如何從岩洞里走出來的嗎.」
思緒流轉.百里風間眼中精亮起,復黯淡回去.
這又是一個兩難境地.
兩年前.在迦凰山後山那個密閉岩洞里.隨著他肩上封印金光大盛.整個僵硬的岩壁竟漸漸軟化如血肉.還滲出滴滴鮮血來.
蘇月起初說.不可能走出這里.卻禹問薇昏倒之後.改口對百里風間道.要走去.並不是沒有法子.
那日的對話歷歷在目.
「你可知.你肩上的封印.封著姑湛的三魂一魄.解開其中三魂.借用妖王之力.便可以走出此處.而借用力量的代價就是.姑湛離出世之日又近一步.他一旦出世.勢必擾天下不得安寧.」
「可只要不解開剩下一魄的封印.那妖王仍不能出世.」
「鸓鳥石雕封著姑湛的四魂二魄.他的剩下三魄被人主之血封印.要全部解開談何容易.所以他等了千年.可他心思縝密.哪怕稍縱即逝的機會.他都能把握.」
「難怪那日姑湛要我留下龍淵白劍與阿澈的一碗血.原來是這個用途.」
「若今日想走出去.必須確保剩下那一魄封印不被解開.」
那日的百里風間在密閉岩洞里鄭重地點了點頭.他自負.首肯過的事.一定不會出差錯.
末了離開岩洞的時候他問了一句.那岩洞究竟是什麼.
蘇月附在劍上.幽幽送出一句.是心髒.
如今是兩年後.岩漿絕地里.前後無路.只有解開姑湛剩下一魄.才能走出此地.
反而是蘇月安慰道︰「姑湛還有四魂五魄還被封印著.還他三魂一魄.也不成大礙.」
可百里風間心中清楚.鸓鳥石雕的力量經過千年已經愈來愈弱.有朝一日被掙開.那麼妖王出世剩下的唯一關鍵便是景澈.
他並不喜歡這種把自己逼到最後退路上.節節妥協步步退讓的感覺.
因為景澈既是人主之血的繼承人.又懷揣三顆**神璽.天下的焦距一旦全部落在她身上.對她絕對是禍不是福.他著實不忍.要她小小年紀就要歷經顛簸暗算.更是他當師父的失責.
可是如果就這麼一起死在這里.臻弋剩下的最後血脈亦是斷了.
側臉目光落在景澈身上.只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自己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來去自由.天下過去幾十年沒有他都安然無恙.往後漫長歲月亦是如此.可是阿澈不一樣.她的身世.注定了她對天下的重要性.
「阿澈啊.」百里風間的目光煩亂.定了定神俯.「你」
他的呼吸從上頭鋪天蓋地地噴薄在她柔軟發上.
「想活下去.對嗎.」
景澈抬頭對上他的眸.漆黑如一潭墨水.里頭倒映出一個小小的她.
「對.」因為他.
百里風間莫名失笑.揉了揉她的發.從手心滑開的時候像是流沙.
他不語.
這時.憑空一陣風掠過.翻動滾滾熔岩卷起漩渦.而百里風間正處于漩渦中心.從他身上爆發出來的真氣鼓動他的頭發與衣袍.肩頭一道金光猛的沖出來.
接著一切陷入短暫的寂靜.百里風間站穩了朝景澈寬心笑笑.卻是悶哼不住.一口喋血.
血落在岩漿里頭.不過眨眼便消失得一干二淨.原本稀薄的保護界又重新密實起來.
「師父.」這情景來的沒由來.景澈又急又奇.伸手想替他抹去嘴角流赤.
百里風間扯扯嘴唇.滿不在乎地笑.反掌包住她的手.長腿一邁.道︰「走吧.」
「啊.究竟怎麼了.」景澈被他拉著走.不明所以.這一切對于她來說都莫名其妙.方才還是絕人之路.和蘇月對了幾句暗號之後.便成了天無絕人之路.
百里風間斜笑著不語.這笑里頭是沉重.
景澈越想.心里頭越是莫名惱.師父從來都把她當成一個不更事需要保護的小孩看待.自以為是地認為她不需要知道太多.只乖乖享受他的保護便可以了.他根本就是不懂她.
反倒是和蘇月.還兩年前的岩洞.看來都同生共死過了.更是心有靈犀.羨煞旁人.
對.就是蘇月的開口.打斷了她正要出口的滿滿深情.
想至此.惱得不行.一把惡狠狠甩開了他的手.朝他吼了一聲︰「你就不怕心里頭藏那麼多秘密憋死自己.」
「我又怎麼了」百里風間無辜攤手.這時喉間一股血腥涌上.忍著吞咽回去.面上仍然端著若無其事散漫的笑.
她氣鼓鼓地在前頭走.百里風間以為她又開始耍小性子慪氣.從前習慣了此刻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前行.
這次逆著暗流的方向行走.一路都是暢通無阻.行了許久終于感受到岩漿漸漸熄滅下去.一段平坦的路出現在眼前.
是一個漆黑洞口.望出去什麼都沒有.黑暗後頭還是黑暗.卻不料一腳踏出去.卻是柳暗花明豁然開朗.
連景澈都怔住了.這就是岩漿下面藏著的世界.
從地獄里走過來.怎麼說也該是陰暗血腥充斥.凶神惡煞鎮門.然而眼前之景是山明水淨.微風輕撫.花瓣送香.
青山似搖籃環抱綠水.瀑布之下溫泉玉潤.放眼望去.遠遠可見一圈高高城牆在樹林花瓣盡頭隱隱約約.炊煙裊裊從城牆里頭升起.散到半空中徐徐彌漫.儼然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百里風間的眼色懶懶掃過.而警惕半分不減.這地方充斥了怪異之氣.乍一看找不出任何不對勁.可就是處處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假.
「師父.那有人.」 著脾氣沒回頭.景澈只背朝著他低低說了一句.
百里風間亦是看到了.
應該只是一個人.看身形衣著應該是女人.隔了太遠看不清晰臉.同時他還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氣.
「阿澈.我過去.你在這里.」
才听到一半景澈就已經那個蹙起了眉.臉上怒意愈來愈盛.他每每自以為是的保護.總是讓她有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可他不等她首肯或是拒絕.便點足掠了過去.眨眼人就只剩下了一個小點.
景澈狠狠一踢腳邊石頭.它咕嚕咕嚕地滾了出去.撞到一顆樹上.花瓣簌簌落了一地.
隨意抬起頭看.樹上一截衣袍垂了下來.了無生機.
景澈試探著扔了一顆石子上去.那人沒有半點反應.她便大膽地飛身竄了上去.
枝丫被花瓣綠葉層層疊得地遮擋著.外頭看過去密密麻麻.實際上里面空間寬的很.足夠兩個人並身而躺.景澈走上前.見到一男子似乎受了傷.蜷著身子痛苦地躺在那里.
她探過身去想要翻過男子的身體.不料那男子卻還有幾分意識.哪怕在閉著眼的情況下.依然精準地在景澈觸到他身體的瞬間.手狠狠掐上去扼住了景澈的咽喉.
幸虧景澈反應不慢.頭一偏.只是被拽住了頭發.
男子這一擊幾乎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隨之手臂軟軟垂落.又耷拉了下去.
攏回自己的頭發.景澈嘟噥抱怨道︰「跟誰誰都得要你命似的.至于」
卻在清晰看到那男子面貌之後.她的話都噎住了.
「七影.」
景澈驚得差些掀身掉下去.
她和師父穿過一條地獄之路進到一個詭異的世外桃源里.還沒探清楚這地方的來歷.竟然是先在這里遇到了七影.
這會如果有人告訴她.這里其實是臻弋人的大本營.她也不會吃驚了.
還是先將七影弄醒後再問問吧.
從袖子里掏出一粒回氣仙丹喂入七影口中.又分了點真氣送入他的體內.
好在七影的傷勢不重.片刻後他轉醒了過來.
七影也是吃了一驚︰「阿澈姑娘.」一急.氣息紊亂.極度隱忍還是無法避免地低低地咳了出來.
「你別急.慢慢說.」見到七影漲紅了臉.景澈不由失笑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七影語氣愈發著急︰「阿澈.咳…劍聖也一起來了嗎.左廷之.他被蕭燼帶走了.」
「蕭燼也在這里.」景澈莫名一個哆嗦.
「還有一個女人.她和蕭燼一起.幸好是我用神行術才逃了出來.可左廷之生死未卜.他手里有這里的地圖…」
「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景澈急急追問.七影卻又垂頭暈了過去.
這會卻是無論怎麼折騰.都喚不醒他了.
景澈無奈.只好決定先去尋師父.撥開葉子從高高樹梢望出去.遠遠的見到師父和那女子正在說話.
「是你.」女子訝然.
「怎的.不能是我.」眉梢微吊.眼角半眯.百里風間沖那人笑笑.客氣里頭端了警惕殺氣.
「百里劍聖.當真是好久不見.」她不卑不亢地斂起眉眼.復抬起後波瀾不驚.臉色溫潤而大氣.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景澈所在樹梢上.
「墨雪 .別來無恙啊.」
殺氣凜凜.龍淵白劍應聲出鞘.鏗鏘一聲.墨雪 毫不客氣地便拔杖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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