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難道我還沒有打醒你嗎!」飛兮道,「你這個不孝子,躲在外面買醉去求得自己的一時避世安逸,卻把爹娘交給你的使命棄之不顧,凌家二老算是錯信你了!你還記得刑台上凌震天說過的話嗎,你又是如何去實踐它的?你惟一的親人妹妹凌瓏,如今一個弱女子以一人之力要撐起這個家,你這個沒用的兄長又對得起她嗎?你只知道沉湎于痛苦卻不知道雄起重整旗鼓,若一直這樣下去你一輩子都別想翻身!呵,到那時,你就等著星家父子看你的笑話罷!凌家,從此世代背負笑名,無論你死與不死都不會改變!」
凌跌坐到地上,抱著頭蜷縮起身子,口中喃喃道︰「別說了,你別說了……」
飛兮蹲,扳住他的肩膀道︰「你還想逃避嗎?你究竟要逃避到什麼時候!我可以毫不避諱地告訴你,小夕那一次能活著,不是他福大命大,而是他完全是為了你才留下的!他放棄投胎,但求今生陪你共度難關,你就這麼報答他?我不管你對他到底有沒有情,但他必然是對你有義,而且今生只此一次,你們……再也不會相見!或許天上地下,輪回轉世,你也不會再見到他!」
飛兮一口氣說完,登時轉過身去,那絕美的妝容也無法阻擋眼淚的墜落。
她能做的,已經都做了。
小夕,我能幫你的,只能到這里了。
窗外,似女子淒厲的哭聲般的風已經漸歇,小夕蹲抱著雙臂,眼淚沾濕了足前一片干硬已久的苔蘚。
白洛軒垂目望著地面,唇角牽起,笑意流露。
她真是一個讓他驚喜不斷的人兒。
凌的淚痕已幾近干涸,終于哽咽著開了口道︰「我的確太自私了……或許我心里是清楚的,可如果沒有人點醒我,我就不會主動走出這面牆。我承認,我承認我懦弱……我沒有顏面見凌瓏,沒有膽量回應爹的遺言,就連小夕我也害怕失去……他臥床不起的那幾日我怕極了,想象著如果那一箭果真是致命的,我要如何去面對……所以我冷落他,想讓他離開我免得受我牽連,可是……」
飛兮抬眼望向大門,透過那破裂的窗紙,她看到了小夕無法按捺的情緒。
飛兮緩緩地搖頭。
小夕,再堅持一下,我們不能前功盡棄……
「韶華」擦擦臉轉身道︰「我來就是想讓你清醒,日後的路還要你自己奮斗。你我是夢中相見,見你有所頓悟,吾也算可以欣慰離去。你且歇息一夜,希望明日夢醒之刻,也是你崛起之時她念了句口訣,兩指並攏按在凌面門上,凌雙眼微睜大,隨即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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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時已過。
凌再次醒來之時只覺頭昏腦漲,就像昨夜激烈地激戰一番,身體也有些許酸疼。當意識慢慢聚攏,他忽然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
金紗、光後韶華、女泣之聲……凌閉上眼楮,所有昨夜發生之事便如洪水般涌現出來,歷歷在目。
或許只是夢罷,再睜眼時所有的一切已不復存在,唯獨留下這座破廟。
凌攥緊雙手,卻突然覺察到手中的粘膩。他攤開手一看——竟然是滿手朱砂,可這朱砂似乎原來是一個字跡,被他一握便模糊許多。
凌仔細試圖辨認上面的字,終于知曉上面的內容——只是一個字︰誠。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發生過,原來他真的有機會去彌補剩下的過錯。
凌望著廟的大門,依稀可聞門外有人輕輕踱步而來的聲音。大門被推開的一刻,陽光灑滿地面,也照入他的心房,金燦燦的光芒,讓他只覺逆光看著的那個人,好不真切。
那人慢慢走入室內,輪廓逐漸清晰,口中溫柔地道了一句︰「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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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的神器還真是不少,省卻了不少工序白洛軒回想著飛兮的天蠶荷包笑道。
飛兮坐在他對面,一邊埋頭苦吃,一邊嘴里不清不楚道︰「粗來咂到,不多帶些家伙腫麼行……」一邊說,嘴里又塞了一枚水晶蛙餃。自從在白洛軒家吃了那頓飯以後,飛兮才知道美食在人間啊!
想來以前只覺吃飯是一件三兩下就完事的日常活動項目,殊不知其快意與美味,那叫一個浪啊!嗯,這次來人間不易,不好好吃回來怎麼對得起自己!
更何況,兩人終于忙完一件大事,算準時機在凌手上寫完那個「誠」字便匆匆離開,回到客棧的時候洗漱一番後剛準備在房間里開飯,「飛殺」輪就震了一下,青龍一格外圈轉為金色,這便意味著小夕的願望已初步有了進展,此等喜事怎能不讓她好好地縱情一番啊!
白洛軒搖搖頭,小丫頭這副吃相還真暴露了她非人類的身份。如若她不說自己是目羽鳥,旁人一定會覺得她是只小豬妖。想到這里,白洛軒不由失笑。
飛兮咽下一嘴的美食,抬頭頓了片刻,道︰「你笑什麼呢?」
白洛軒方知自己在他面前又沒收住,一手攥拳輕咳幾聲,「沒什麼,只是怕你吃得太快噎到而已。來,喝點水說罷便遞過水杯到她面前。
飛兮想了想,呵呵一笑,抓起水杯就是兩三口,然後接著「戰斗」。
白洛軒飛揚起眉宇,慢聲道︰「昨日,你似乎有些激動,後面說的話完全不是我們練習過的……」
飛兮這邊咀嚼的速度無意間開始加快。
「不知你——」
飛兮嘴中聲音更響,開始不住地把餃子往嘴里夾。
她心下想,慘了,昨日自己失口,說了那麼多破釜沉舟的話,如果真把凌逼上絕路,她當真是成了罪人一個。
「你是如何想到那番話的?我是說,那些是你內心的本意?」白洛軒的確有些許好奇,飛兮到底是怎麼想的。
初初相見,是她張牙舞爪地墜落人間,好不狼狽。再次回眸,是她只手喚雨,憔悴地倒在他的眼前。醒來以後,她又坦言誠懇地交代一切,單純猶如一張白紙。相約陪她游歷,他不過是一探「飛殺」輪究竟,順帶忙活一下自己的事情。一路的行事,白洛軒以為憑他的閱力已經模清飛兮性情如何,可是迴夢之後,她就有些異樣,假扮韶華又說出那番大義凜然的話來,實在是與她小小的身體與面相的年齡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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