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不曾覺得這個世界對得起我,父母、兄弟姊妹、那些各自心懷鬼胎的神仙,甚至是這造化我的命運。
我是大皇子沒錯,可我卻並未受到任何優待。
父皇一貫奉行子女一律平等,他對男女尊卑並無界定,所以從始至初,我在他心中就未被當做是最寄予希望的後繼者。
我知道,焱炙是個直性子,與我還算親切,可這不代表他對我全無質疑。倒不是說他會對帝位有所爭奪之心,但他在很多其他方面並不認同我。他曾試圖阻撓我在殿中只養女侍的作風,甚至我透露一些心中所想,比如父皇對蕁彧這個並非本室之人憑何青睞有加,焱炙也對我的觀點持否定態度。
我試問,誰人不喜好美色?仙界又如何?我堂堂大皇子,難道連享受這點權利的自由也要被剝奪嗎?我只是憑著本心行事,可是比那些感敢想又不敢為的人要強上不知多少。蕁彧是個人才,可他到何時都是外人,不姓軒轅,不屬皇門。
焱炙說他只是幫理不幫親,這便是我最無法容忍的迂腐,令他以後注定無法嶄露頭角的絆腳石。
至于滄汐,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幼稚小孩童,冰冷只是外表,特立獨行,不與兄弟姊妹靠攏又一心想著蕁彧,便是她令我不屑共謀的原因。
哼,神仙,說白了,不過是有點本領又比人類高級一些的「人類」罷了,他們也有yuwang,也有丑陋的一面。他們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他們是為求自保自私自利的庸仙。
以父皇為首的天界,就這樣克制己欲,安于現狀地苟存著。呵,當真不如那五界鼎立之時,光界繁榮與光耀!
想來,那光界不也是被仙界陷害直至破滅與消亡嗎,仙界還敢說自己是正義的化身?
所以,不要說我虛偽,我只是懂得學習仙界這種道貌岸然的處世之道罷了,我只是將它的黑化進行到底。
我要在眾仙面前樹立自己的地位,讓他們的狗眼看看,我才是堂堂正正的皇子。我放任焱炙的一意孤行,甚至對于他整日只沉迷于在他的殿中玩耍那套小朋友才會喜歡的小把戲一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怕在父皇面前也一派袒護的角色。焱炙在仙界除卻是掛名皇子,火系術還算了得,人人要禮讓他三分外,沒有人會在乎他的想法和作為。
哼,那些在仙術上比我強的人,還能有什麼壓得過我呢?我知道,父皇就是因為我技不如人才沒讓我單獨司掌一派,把我與焱炙那個頭腦簡單的家伙綁在一起,美其名曰要我照顧焱炙,兄弟齊心。
哈!上天如此不公,偏生要用仙法權衡人的能力,真真是不開眼!
論心計,論膽識,誰能是我的敵手?論耐力,論執著誰又能技高一籌?
我年年日日臥薪嘗膽,在一幫隨聲附和的仙家面前撐足了場面,對待最不值一提的侍從也謙謙有禮,我為那些資質平平的廢材出謀劃策,在一干令我無比嫌惡的人當中假裝敬佩與青睞。
有誰會知曉,我心中所下的是一盤棋,我看著它們步步為營,各個擊破我預想攻下的目標。那種感覺,嘖嘖,仿佛是在建造一片我軒轅炎勛的理想世界。
到那時,所有的人心都歸向我,所有的事態都不得不由我控局,甚至仙界沒有了我炎勛就無法運轉,哈,到那時,一個仙界無非就是囊中之物罷了。
但是!
king我還是無法預料到的是,父皇竟然把尋找光女這麼重大的事情交給了蕁彧那廝,我好恨!交給元老級的上仙也就算了,蕁彧他比我還要年輕,難道區區一個土木司仙就能擔負起此等非同小可的任務?
我不服,憑什麼他那種甚少發言的人卻得父皇垂青?(莊生︰那是因為人家說話做事都是切中要害唄~)憑什麼他蕁彧才初出茅廬就引得眾仙吹捧?(莊生︰誒,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嘛~)憑什麼滄汐那個傻女人要愛他愛的死去活來?(莊生︰呃?不然愛你啊?偷笑……)一個逝仙的遺孤罷了,也能咸魚翻身,是有多麼的荒誕!
令蕁彧這條咸魚翻騰得更甚也是我唯一發現他也有破綻的一個重要環節,就是小勺子。
這個女人是一個十足的小人(莊生︰我勒個去,只有小人才會覺得別人都是小人~~),詭計多端,善用心機。
她魅惑蕁彧為她作堅實的後盾,以防天界捉拿她之時沒有退路。她前頭把我騙得團團轉,用那種惡心的天真騙我會為我效力,結果卻反咬我一口,聯合蕁彧幾欲拆我的台!
我苦心經營的一切,竟然就讓這個女人悉數改變了走向!可我卻不知,是該痛恨她還是該感謝她。
仙光之界兵戈間接因她未能觸動,蕁彧隨之因私放光女並與之結姻而立了頭等功。小勺子又以韶華公主的身份在夜宴上公然宣稱是她娶他嫁,雖然很荒唐,但卻讓蕁彧全身而退了,甚至一點余地也不留。嫁者,隨侶而行也。他答應了,便從此無法觸及仙界再多的地位與榮耀,他的仙界生涯之巔也就到此終結。
然而,他的回答簡約而堅定。我听到他的回答時,頭腦已是一片空白。
他就這麼放棄了?
為了她?
難道相互利用也會有情感可言?難道他們之間是真愛?難道……
難道我炎勛杜少歲月以來放在心上的對手竟這麼離去,仿佛未曾當我是對手一般?
……
我恍然間覺得心頭的一片角落空空蕩蕩,雖然只是一片角落,卻讓我一時間有了許久都未有過的失措感。
是的,蕁彧與韶華成親的那夜,他短短幾句話便道破了我們之間封塵許久的隔閡。這的確能消除幾絲我對她的厭惡,不過……
呵,他就能保證永不踏入仙界的權利範圍?我已經經不起變數的洗禮,厭倦也乏味了這些事態急轉的演變。
不過哪怕是暫時失去一個強勁的對手也可以讓我為之一喜。雖然我在他們的身上耗費了太多的心力,但他們雙雙的撤退,著實令我一振。
哼,蕁彧,沒有了你,仙界也不會那麼好奪,恐怕你不會不知曉罷……
作者有話要說︰炎勛的內心世界很黑暗,月復黑倒談不上,因為他還不夠沉著與冷靜。他偏激而又獨斷地看待這個世界,可以說活得既疲乏又扭曲。快樂之類的詞匯,注定這輩子與他無緣。莊生想,世間也會有他這樣的人存在吧,嘲笑著眾生,卻又走不出自己的套子(契訶夫︰《套中人》),悲慘而決絕地孤軍奮戰下去……誒,還是開闊一點活著比較愜意,你們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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