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顛簸聲吵醒的。
我揉揉惺忪睡眼,慢慢才看清眼前的景象,自己竟是在馬車上。
蕁彧坐在我對面,自斟自啄著。
「那個,主子昨日的情景在我頭腦中過了一遍。「苑父苑母那邊……」
馬車似已趕入平地,緩慢前行開來。
小瞳撩開簾帳道︰「不用擔心,一切都已辦妥。主子在整個苑家下了結界,外面的人甚至與他們接觸過的人不會知曉前幾日的事情。主子還施了法讓苑父苑母自願答應昨日成婚,並且讓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從此苑府上下不會記得近日有人來過,只知愛子沒有一絲痛苦地在睡夢中離世。哎,他們二老也算是可以欣慰了
我明白了……我想我是明白了。
原來前兩日的種種過往,竟然都是蕁彧一手導演的戲?合著幾乎所有的人都是為我與子鶴服務表演的!
但其實,聰明如子鶴,他也是在陪著我演戲罷。
他其實了解自己的病情卻假裝不知,理解我為何如此匆忙嫁給他卻未曾細問,他甚至是有預感洞房一夜便是自己最後一刻罷。
他說過,「這是我多少輩子最幸福的時刻。我要牢牢記住它
昨夜的風,昨夜的葉。蕁彧說,「好,我就讓你們這一世還清
是了,那一定也是蕁彧。是他用仙力使子鶴恢復那一世的記憶,讓我們解開所有的情結,讓子鶴放下所有的執念,得以真正地解月兌與重生。
我望向蕁彧。他仍穿著昨日的玉白長袍,,眉心的土印熠熠生輝。
他是真正的神祗。我發自心底地感激與贊美。
蕁彧見我望著他出神,似乎知曉我心中所想,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馬車外氣清和煦,人間真是天涼好個秋啊!
回到天界,已是天界的深夜。
如果沒記錯,今天該輪到我為蕁彧主子沐浴更衣再加侍寢了。
蕁彧也沒含糊,點名讓我隨他進浴房。小瞳凝視我半天,見我沒有大反應,便行禮離開。
問題是,我能沒反應嗎我?!
事到如今,身份揭穿,我真不知再以怎樣的情緒面對我那依舊泰然自若般淡定的主子。
我磨蹭著進入浴房,見四面無人,便想蕁彧定是在池中泡著呢。
我掀開帷帳,只見蕁彧用胳膊撐著腦袋,細眼微眯,精壯的上半身伏在池中一角,姿態十分撩人。他打量著我,眉頭緊鎖。
我低頭瞧瞧自己。汗,一身喜袍還穿在身上,我說怎麼這麼重呢。我抱歉道︰「呵呵,主子等我一會兒,勺兒換件衣服再來幫您洗背說罷,我作勢要沖出去。
「不必蕁彧道。我聞聲轉身。
只見他修長的手指隔著一池的距離對著我凌空勾畫。我感覺周身散發著光環,低頭一看,映有飛蝶的玉白色紗裙曳地,淡粉的綾羅帔帛繞于臂間。頭上輕了不少,我一模頭發,竟是一根簪子纏于發際。
蕁彧望著我,眼中閃著光芒。
被他目光這麼逡巡,我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笑。
「傻笑什麼,還不快過來蕁彧有些不耐煩道。
「哦我提起裙擺走到他跟前,跪坐下來。拿起旁邊的手巾,緩緩為他擦拭。手觸踫到他的皮膚時,發現他的身體竟然滾燙。
莫不是水溫的問題?我彎,自他身後想試試水溫,結果重心沒穩住,只听「噗通——」一聲,我一頭栽到了池中。
我嗆了幾口水,便有人一把把我撈了上來。掙扎過後,我發現自己的手抓在蕁彧的肩膀上,面前是他白皙健美的胸膛,當然上面還有幾條輕微的紅道。我一抬頭,便對上蕁彧灼熱的目光。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他,發現他長得不是一般的風神如玉,只是臉色卻不似尋常,上面暈開兩朵緋紅。我登時覺得自己心跳加速,臉也跟著紅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想以身報答我嗎?」蕁彧眼底隱含笑意,呼出的熱氣燒得我像煮熟的螃蟹。
我先是不知所措,但又好像發現些什麼,伸手附上他的額頭,奇怪道︰「主子,你的頭和身體怎麼這麼燙呃,是不是發燒了?」
蕁彧低下頭。我自顧自地繼續嘀咕︰「不對呀,神仙也會生病?我是不是想的太離譜了——啊——」蕁彧的頭忽然靠了過來,慢慢滑至我的胸前,著實嚇我一激靈。
「誰告訴你神仙不會生病……」蕁彧有些有氣無力道︰「你扶我回房,我有點撐不住了……」
當回到蕁彧房中,我為他蓋好被子時,心生失望。這個蕁彧也太保守了點好吧,哪有人洗澡時下面也穿東西的,切!(正義的莊生︰你丫都偷看到哪去了?!我們小彧就是為了防你才穿滴!)
我哀愁地嘆口氣,剛想起身,手卻被蕁彧握住。他不說話,雙眸半掩,面頰泛紅。此時此刻,他就這樣握著我,看起來像一個執拗的孩子。
我心中頓生憐意,竟大膽地拍拍他的手,模模他的頭道︰「我不走,你快些休息罷
然後,蕁彧便真的閉上眼,不再有任何動作。
蕁彧怎麼會生病呢?
我坐在他旁邊,思考半天,終于想到。小瞳說過,神仙到了凡界法力便會減弱。所以一定是蕁彧在苑府施法耗費靈力過多,又听小瞳說這幾日他疲于奔波人妖兩界,兩事相疊,身體定是無法承受便虛弱下來。
我望著他狹長的睫毛,握住他的手,心中暗想︰蕁彧,自從遇見你,我身上所有的困難與危機便都被你盡數化解,你真是我的福星。可是,你對其他身邊的人也會這麼好的,對嗎?
那夜你掀開我的蓋頭時,我心中其實竟然是欣喜的,我也不知是為何。我甚至有一瞬的沖動想真的隨你而去,我也不知為何。
或許我認定了你,便不會再更改罷。你是我的主子,我會一直追隨于你。
我輕輕把蕁彧的手貼在自己的的面頰上,閉上眼,感受著他脈搏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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