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 第二十二章

作者 ︰ 綠痕

第八章

春在枝頭已十分。

當宮外的大地已披上一襲女敕綠的外衣,雲取爆的高牆之內,已是百花齊放的春之繁景,西宮各殿遍植的杏花,在柔柔的東風中招展現風姿,東宮那邊所植的瑰櫻全數盛綻,迎風落花滿徑,頓時將整座東宮埋陷在一片花海里。

松崗拂去滿頭的杏花花瓣,站在殿門處稟告。

「大人,宮外有來客。」

「什麼客?」

「來求醫的。」這還是雲取爆出世以來,頭一回有人主動遞帖上門求醫。

求醫的?

葉慈接過他手中的帖子,滿心好奇起,打從他們放出神宮出世的消息,且也不時派出義診小隊至各國為民服務,始終都保持著觀望態度的諸國,究竟會是哪一國率先與他們雲取爆接觸,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答案是西苑國。

據拜帖上所書,遞帖之人,乃西苑國采隻都主與其駙馬,因采隻郡主身罹頑疾多年,西苑國宮中太醫與名醫皆束手無策,日前听聞民間傳言,雲取爆宮主乃藥神在世上唯一傳人,故才抱著一試的心態登門求醫。

對于這個財力與國力等同正比的堂堂大國,葉慈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因西苑國雖是國富民強,神宮若要如野風所說,多結交些正面的盟友,它本是很好的對象,只是,不管是野風還是他,都對西苑國之人沒什麼好印象。

「大人?」還等著他答話的松崗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先去把人迎進宮來,將他們暫時安頓在南門殿的迎客樓。」葉慈打算等會兒就到寢宮那邊,將犯了春困毛病的野風,給自被窩里頭挖出來由她自個兒拿主意。

「是。」

野風半眯著杏眼,一臉惺忪地坐在妝台前任由葉慈替她打扮,等到他打點好她的門面時,她眼底才有了幾分清醒。

「西苑國?」

「嗯,宮主打算怎麼辦?」來者是個大國的郡主,若是拒絕,恐怕面子上就第一個過不去。

「既然是來看病的,那就替她看。」在看病方面,野風才沒有他想的那麼多。

晌午一過,葉慈便派人將野風送至了迎客樓,在野風替采隻都主診過脈後,確定她確實是得了難治之疾,而都主也願以一張珍藏多年的魂紙,作為治療病痛的費用,雙方即很快達成了協議,並讓都主一行人在宮中住下。

收回了一張自宮中流出去的魂紙,按理,葉慈應當是很高興的,可他卻面色陰蟄,恨不能沒在一開始收到那張拜帖時,就將那些人都給踢得遠遠的。

來者不愧是來自于風評從沒有好過的西苑國之人,那位病得面色如土的都主,在野風為她診脈時,居然還一直以色迷迷的眼神盯著他直瞧。而與她同行的郡馬,在初見野風面上的那道傷疤時,眼眸中流露出的鄙夷神色,要他想裝作沒看到也難。

偏那個郡馬在得知野風的身分之後,立即態度急轉直下,竟腆著臉湊至野風的面前,舌粲蓮花極盡討好之事。

最令他心火驟起的是,那位郡馬竟還在私底下,偷偷避過了都主的人手找上野風,並明里暗里的向野風表示,若是,冶不好青春已逝的都主……也無妨的。

他的宮主,是什麼人?

是他心中的天上明月,是博愛仁慈,拯救病人于痛苦之中的善中之善,可這家伙將她當成什麼了?他有什麼資格這般輕賤于她?

然而野風卻像看不見這一切似的,那位駙馬是否想在都主死後攀上神宮宮主這高枝,或是又藏有什麼覬覦的歹心,她照樣每日去迎客樓替郡主治病,也照樣與駙馬談笑風生。

這讓葉慈十分惱怒,也同時覺得很受傷。

而讓葉慈感到更失落的是,當他都已經習慣她的每日三次強吻了,打從都主那班人來到神宮後,野風她就一直安安分分的,嘴上老說貪圖他美色的她,居然都沒有再對他動手動腳,也不再親昵地偎在他的懷里頭睡覺。

她就像個一夜之間突然長大的孩子,她松開了握住他的手,不再那般依賴他,她正一步步走出他為她攆起的小小天地。

為此,宮中的每個神捕都覺得,近來神官大人總是愁容覆面,望著宮主背影的眼神,亦藏著絲絲的幽怨。

偏偏讓葉慈記恨的駙馬,還天天在宮中閑逛,尤其特愛大老遠的逛到西宮來,好在野風的面前制造存在感,其積極的行動力,讓野風每日最少能偶遇上他三回。

這一日,當駙馬在迎客樓的外頭,堵住正要回西宮的野風,並想邀野風一道去東宮賞花時,隱忍到極點的葉慈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情,當下強行將野風背起,派用上相級高階的內力直奔西宮。被人一路以疾速背回西宮的野風,不語地趴在葉慈的背上,任由他背著她一直在開滿芍藥的園子里走路繞圈圈,直到她都數到上百圈時,她以指點點他的肩頭。

「有點暈,走直的成嗎?」暈車暈船算什麼?她最背。

葉慈腳下的步子方向一改,開始背著她在西宮中一殿逛過一殿,就在他的心火都因此刻兩人的親近而漸漸有歇息之勢時,那個已治好病,早就能活蹦亂跳,卻一直死賴在神宮不肯走的采隻都主,剛巧帶著女官們一腳跨進干元殿外的殿門。

乍見俊美無雙的神官大人,采隻郡主兩眼一亮,踩著細細碎碎的步子就想要貼上來。

「神官大人……」

葉慈胸臆中憤怒的火苗雲時點燃成一叢旺火,他揚袖一揮,就將她們一群給掮飛至殿門外。

野風趴在他肩上淡淡提醒他。

「那個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治好的。」幸好她有事先收下那張魂紙,不然她就做白工了。

「再治就是。」

沒等葉慈將野風帶回寢宮避開這些煩人的外人,那位神出鬼沒的駙馬,正捧著一束他不知從哪擅自采下的鮮花,深情款款地朝野風走來。

「宮主,今日一一」

葉慈沒讓他有機會把話說完,直接一掌將他拍飛,野風不得不再次出聲提醒他。

「那個我沒收錢。」

葉慈扭頭朝躲在暗處看戲的某人大吼︰「朔方,派個賬房去給駙馬結醫資,順道送他們出宮!」

「他都還沒治傷呢。」朔方自芍藥花叢里冒出頭來,幸災樂禍地看向殿門外,那位正趴在地上納涼的駙馬。

「先收再治。」

「口屋。」才來兩個就打一雙,這樣日後會不會沒人敢上他們雲取爆求醫啊?

接連看了幾場戲,回到寢宮中的野風感覺自己又犯困了,而她的睡榻雖就在她的身邊,偏葉慈就是不肯松開手讓她沾枕。

「你到底是怎了?」她抬首看著滿心焦慮不安的葉慈,感覺他好像又從高台上走下來,又變回了一介有脾氣也會緊張的凡夫。

葉慈不知該如何向她開口道出,這些日子累積下來的難言之情,可她那雙清澈的眼眸又太像面照妖鏡,靜靜映照著他的狠狽不堪,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伸出手似往常一般拍撫著她的頭,見她不為所動,他又忙著去撓她下巴,可她還是不言不語地凝望著他,「葉慈……」野風重重嘆口氣,不得不承認,她真是敗給這棵傻木頭了。

宛若驚弓之鳥的葉慈又把她背起來,繼續在她的房里繞起那張花桌。

她貼在他的耳邊喃聲道︰「你就繼續犯呆吧,要是我不小心被人勾走了,到時你就別後悔莫及。」他急急收住腳步,將她放下後,轉身緊緊把她按在懷里,深怕真會如她所言,將會有人真前來同他搶。

「收收手勁……」她吸了口氣,忙拍打著他的後背,「別忘了你可是相級高階,我這凡人禁不住啊。」還有他從未有過的害怕。

他登時急得在房里走來走去,末了,他干脆走過來將她一把攬至懷葉慈松開手往後退了幾步,那一雙好看又特愛勾她的鳳明明白白地寫滿了委屈「宮主……」野風抬起一手,抓住他的衣襟將他拉過來,惡狠狠地在他的唇上親他一記,然後她立即感覺到,他原本僵硬得很不自然的身軀,在她的一吻之下終于放松了。「呆成這樣,你說,我收你收得合情合理吧?」葉慈看著她面上婷婷的笑意,感覺她的話就像一柄抹了糖的利刃,一刀直刺進他的心房,然後流淌在其中的,都是不可思議的甜蜜。

她邊說邊再啃上他的唇,「先收利息。」

他彎身迎上她的吻,不動聲色地按住她的腰際,再緩緩地,緩緩地把雙臂收緊。

一、二、三、四……五。

野風默默在心里點了點來客的人數,然後一手撫上自個兒的面皮,再次在心底感慨,雲取爆宮主的面子就是夠大,竟能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黃金門門徒,一口氣就來了五個。

「你們這是?」她心情愉悅地看著客座上,一個個都用力瞠著她,像是想自她身上瞠出幾塊金子的諸君。

口舌遠比玄靈伶俐的月穹,優雅地起身向她拱手。

「黃金門特意來瞧瞧雲取爆新任宮主的風采,順道代我大師兄向你問聲好。」她其實也不願大老遠來跑這單沒錢賺的生意啊,可二師兄都已發話了,他們還能不來這兒找回黃金門的場子嗎?「多謝。」野風笑吟吟地應著,但下一句話就馬上將他們打回原形,「銀兩都帶齊了嗎?」不要以為對她擺幾張笑臉,就能讓她忘記某人還欠了她三十萬兩這事沒想到她連塊遮羞布也不給他們留,月彎訕訕地陪著笑。

「這個……好歹也要給我們一個機會將功補過嘛。」這要讓二師兄倒貼銀兩的話,依她看,甭說是上墳燒紙了,明年她墳上的草都會長得很高了。

「那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實力。」野風已經不太相信她家的招牌,雖然這回來的人數有點多。

月穹信誓旦旦地保證,「這回我們鐵定能辦成。」不就是干掉幾個魂役和魂主?放心,這事他們熟手得很。

「你肯定不會再砸鍋?」她可不想白白浪費那三十萬兩。

「那自然是。」月穹邊說邊走上前,賄賠似地交給她一只包袱,「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宮主你千萬別客氣。」野風伸手解開那只包袱,在看見了里頭的那一套艷二娘精裝全集後,她忍不住飛了飛兩眉。

「好東西啊。」她決定了,往後葉慈床邊的新讀物,就是這套艷二娘全集了!

月穹心有靈犀地對她眨眨眼,「您內行。」

「既是如此,那麼司徒霜之事,我便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野風坐回椅中,兩手交握著十指,「不限時間,你們何時完成皆可,但我一定要有結果。」

「你要什麼結果?」她的眉邊泛起冷笑,「司徒霜的命。」

「那我三師兄所欠下的債銀?」

「何時辦妥就何時一筆勾銷。」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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