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琀又在醫院靜養一些日子，她終于康復出院。霜兒忙前忙後，提著她的兩個小箱子轉眼沒了影兒，將獨處的時光留給她和溫子胥。
沈傾琀與溫子胥慢慢在長廊走著，淡淡的冬陽將他們並肩的身影斜照在地面上。天氣很冷，呼出的氣氤氳成一團白霧，她邊走邊聊︰「其實我和霜兒足以出院回家，你不必特意大老遠又跑過來，多麻煩！」
大約是在報紙上得知她受傷的消息，在住院期間，溫子胥經常來探望她，每次來不是帶補品，便是帶一些解悶子的書，而且還陪著她領，當然大部分時間是他在侃侃而談，她則螓首細听。
以為四年的不曾謀面，兒時的玩伴也會變得疏離，沒想到他們彼此卻是依舊契合，仿佛時間休矣，藍天白雲下，他仍是高擎紙鳶的少年，而她也仍是在彼端不停拽動線軸的少女。
「怎麼麻煩？」溫子胥溫和一笑，目光溫柔地包裹著她，「你難道忘了，這里也算是我半個家了？」
的確，聖德醫院可是溫家產業之一，說是家也不為過。
她像是想到什麼，抿嘴笑道︰「我記得小時候，我、你還有瑾兒三個總是偷偷跑到醫院來，一闖禍就往病床下躲。有一次最厲害，我和瑾兒一藏就是一天一夜，所有人都找不到，到最後倒是我們倆餓得實在是受不住了，這才爬出來。當時自己還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邊吃還邊哭，呵呵。」
「我也記得，當時我和父親幾乎將整個醫院都翻遍了，可就是尋不見你們的影子。我害怕極了，唯恐你會就此消失，丟下我一個人……•」溫子胥停住，將自己藏藍色的圍脖解下，仔細為她系好，他脈脈地望著她。
傾琀的笑霎時止住，她本能地斂下雙睫，躲過他的目光，亦如當年避開他搜尋的視線。有些事沒有說破，但並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
「說到瑾兒，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麼，回國之後還不曾見過她！」轉眼，已出了長廊，遠遠能瞧見泊在門口的汽車和在車旁等待的霜兒，傾琀方才打破沉默，又緩緩說道。
「你有所不知，楊瑾一早就當了申報記者，這些年倒是做得很出色，現在她正在南京出差。我幾天前將你回國的消息拍電報給她，她隔天高興地回復盡快趕回來與你相聚！」
「這丫頭，從前就成天嚷嚷著要為民伸張正義，這報社倒也是一個好去處！」她盈盈笑著，想起楊瑾活潑開朗的模樣，心里漲得滿滿的。到底是故鄉，她身邊還有如此多知心的朋友，不同于英國，背井離鄉，海外漂泊。
汽車駛離聖德醫院，穿越熱鬧的街市。臨近年關，街上到處是購置年貨的行人，車水馬龍，此處還屬于英法租界，不乏有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混跡其中，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不過這些人，這些景最終化成一道模糊的影子，漸漸消失在眼前。有多少人就是這樣擦肩而過，莫不相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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