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畫師 第21章 接納

作者 ︰ 29秒

說本性不太好听,那就換個詞語,本能。白前就是那種下定決心要同某人斷交,但是一不小心就會忘記這件事的人。都說人性本惡,但一個人的善更容易記在他的心里,一時的氣惱遠不及長久相處的美好來的重要。

白前看著景西滿臉抗拒,才想起來,哦對,我剛剛還對他挺失望來著。

這種心情挺復雜的,畢竟從最開始景西就對他很好,並且在那件事之後對他的態度更微妙。像是拉出了一根線,在中間斷了一點點,之前之後卻還是定在牆上,筆直蔓延。

白前不是什麼完美主義者,一定要一根線完完整整才能舒坦。但這樣一個缺口也確確實實存在,放在心里,不大不小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白前嘆口氣,緩了半天才自己動手,去取那個木質的假肢。用外袍擋著腿,有些躲閃的意味,景西順勢轉過身,並不再看他。

白前心里有些矛盾,反觀景西應該是挺在意的。他和之前的態度有些不同,一些很細小的地方。比如白前行動困難的時候不再主動抱他,比如始終和白前保持一個恰當的距離,不靠近也不走遠。就這這個圈子外,看著白前。

但不能說他是要疏遠自己,白前能感受到,他看自己的目光反倒比以前更柔和關切一些。

這也是個矛盾,白前從來都猜不到這個人的想法。

于是這一路就這麼走,安安靜靜的,沒什麼對話。

荷酒和藩溪相鄰,距離不算遠,馬車晃晃悠悠走到穆府,正是臘月二十六。俗話說「臘月二十六,殺豬割年肉」,穆家倒不至于一年只吃這一次肉,但臨近年關,府里自然熱鬧無比。

白前原以為會對上穆悅觀的冷臉,沒成想小姑娘听到通報之後就樂呵呵的撲過來,撞的白前身下的輪椅都後退了幾步。白前手足無措,想推開她,又擔心再次將她惹惱。景西悶著臉站在一旁,問道︰「你哥哥呢?」

穆悅觀干脆趴在白前身上,腳尖在地上踢踢打打,直接無視景西︰「我就說你會趕在年前回來,哈哈!果然沒錯!」

白前無奈,景西拔高聲音,以難得一見的音調重復︰「穆悅觀,你哥哥在哪里?」

悅觀這才轉頭看了眼景西,反手指指後院︰「就在臥房里,你自己去。」

曾伯也遠遠的跟著來的了,笑呵呵的說道︰「小姐就等著寧公子回來一起過年吶!還說公子不回來,今年的除夕就不守歲了,不能把公子給擱在外邊。」

白前也笑︰「多謝。」

曾伯一臉憨厚,拉著穆悅觀起來︰「寧公子一路辛勞,讓他先去沐浴休息。公子的房間已經點好暖爐,就等您回來。」

白前心里一陣暖,他無父無母,一直獨身生活,很多年沒有經歷過如此熱鬧的新年了。如今在這異世,反倒被人如此殷切的等待盼歸,無法不動容。

再次道謝之後,白前也沒有回房間,和景西一同去見了穆青澗。

穆青澗休養這些時日,氣色倒是不錯,看著白前也沒有之前的抗拒。白前進去的時候,他正躺在塌上看書,雲越跪坐在地上,仔細的幫他按摩小腿。

景西腳步輕盈,走路無聲,白前乘坐輪椅就避免不了 轆軋地的聲音。雲越听到身後的聲響,先扯起一塊毛氈蓋在穆青澗腿上,將他軟弱無力的腳給遮擋起來,才起身恭敬的立在一旁。

穆青澗對雲越點點頭,雲越微微垂首,退行出去,守在房門外。

白前回頭看看雲越,心想這人如此貼心,但這世界的尊卑之序也實在夸張。寒冬臘月的,外邊冷風結水成冰,他出去站崗連個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穆青澗攏攏身上的外衣,對白前道︰「辛苦你了。」

白前擺擺手︰「我們說好的合作,這些是我該做的。書信里說不清,大多數還得當面跟你談。」

穆青澗了然︰「你且先在府里住下,過了年再到桂古去——悅觀一直等你過年。」

白前還沒說話,景西先開口道︰「桂古不能去。」

穆青澗和白前都有些驚訝,景西竟然自己主動解釋道︰「司齊一直想劫了白前,若是擅入桂古,必定有去無回。」

穆青澗襯衣片刻,說道︰「但明連不會如同左啟之那般放棄澤木。你我多年朋友,我不介意你同我爭,我定會勝你。但明連擅畫器,司齊又是詭計多端的人,我需先排除他才行。」

景西道︰「我便是要同你商議此事。丹穎城內的暗坊你可知?」

穆青澗看了眼白前,點點頭︰「白前的書信中有提到。」

景西繼續說︰「那只是一處。」

穆青澗還沒有反應,白前先震驚的瞪大了眼。從那個大洞被發現到現在,這麼長的時間里,景西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穆青澗到底是一城之主,問了比較關鍵的問題︰「一共多少?分布在何處?」

景西搖頭︰「具體還未得知,藩溪沒有,丹穎或許還有其他。但老巢必定是在桂古。」

穆青澗問道︰「確定是明家?」

「確定。」

白前猜到那個地方是明家所屬,也是因為在那里看到了被司齊帶走的李遠。轉念想想,穆青澗能有暗衛,那景西一定會有自己的眼線。單純的是生活在和諧社會的自己。

穆青澗沉吟片刻,問道︰「藩溪當真沒有?」

景西點頭。

穆悅觀反問︰「那這和澤木的比拼有何關聯?」

景西說道︰「明家建立暗坊畫兵器,必定有預謀。我來之前,他們的人正欲行刺帝君,被我和……白前給破了計劃,才不得不收手。」

白前在一旁听著,這兩件事情聯系到一起之後,瞬間明白過來︰「他要那麼多兵器,是想造反?」

景西看他一眼,點頭︰「極有可能。即使不是為了謀逆帝位,單是私造兵器坊,擄掠畫師,已經是大罪了。」

穆青澗︰「所以你……」

景西點點頭︰「接下來是我和你的合作,與白前無關了。」

穆青澗揉揉額角︰「我需要想想。」

景西︰「好,但時間不多。」

穆青澗無奈道︰「且過完年——帝君正在荷酒,你就這般跑出來?」

景西「嗯」了一聲,不再多說。

穆青澗嗤笑︰「也是,明連都想造反了,你和曲妙恩不過是擅離職守,不算大事。既來了,便安心在這里過年吧。好多年沒有同你喝過酒了。」

白前正在默默吐槽這個皇帝的權威難道被狗吃了,听到穆青澗這麼說,不自覺就想到了手背被臉頰蹭過的j□j。

穆青澗轉而又對白前說︰「你也一樣。」

白前知道這里的人極看重地位,如今穆青澗竟邀請他上酒桌,想必是將自己看做與城主同等的地位。這意味著他已經接納了自己,不管是看做賓客還是幕僚,都不再會是之前的敵視。

這是個好兆頭,算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立足的第一步。

三個人又說了些公事,穆悅觀樂呵呵的跑進來,身後跟著一隊侍從,在圓桌上擺了糕點熱粥。

穆悅觀先給白前盛了碗粥,兀自碎碎念著︰「你看你來回跑的,又瘦又黑。過年在家呢,就要多吃些,好補回來。」

白前尷尬的想對之前的事情道歉,穆悅觀反倒扭扭捏捏的不樂意听,白前也只能住口。

雲越不用穆青澗叫他,適時的進來服侍。白前看他站在外邊凍了半天,臉不紅身子不抖,感慨這人不光心細,還體壯。

穆青澗原本是半躺著的,雲越擋著眾人的眼線,將他抱到輪椅上,重新將毛氈蓋在他腿上。穆悅觀捏著湯匙在粥里撈紅豆吃,咋吧著嘴問雲越︰「雲越,前段你父親病重,後來如何?」

雲越將穆青澗的毛氈邊緣壓好,恭敬回道︰「多虧少爺和小姐賞的靈藥,父親吃了之後就大好了。」

穆青澗叼著瓷勺,含糊不清道︰「你也不說想回去看看,真實誠。」

雲越垂首︰「公子身邊離不得人,我也是做慣了。換個人來,怕服侍不好。」

穆青澗接過他盛的粥,說道︰「我如今也不是事事需要別人相助,你若是想回去看看老父親,就準你兩天假。」

雲越後退一步,躬身彎腰︰「雲越不敢。」

穆青澗嘆口氣︰「也罷,確實你比旁人更伶俐些。回頭你去賬房多領兩個月的錢,給父親買兩身棉衣,置辦些年貨。」

雲越跪下磕了個頭︰「謝公子!謝小姐!」

穆青澗喝了兩口粥,雲越磕完頭起身,洗了手來幫穆青澗掰糕點。白前看得心里別扭,卻也不能說,只好低頭吃東西,將嘴巴填的滿滿的。

穆悅觀又想起來什麼事,轉頭道︰「哥哥,今年的喬木已經結果了!」

穆青澗知道她的心思,便應允下來︰「回頭教人摘了,你撿些好的給白前和景西送去。別浪費,這果子以後要用的。」

喬木果稀有,白前听景西說過。這果子歷年都是給帝君上供一部分,穆家內耗吃掉一些,剩下的都要仔細存起來,留作一年使用。白前沒想到這次回來整個人的地位會有如此高的提升,各大城主都得不到的喬木果,自己居然能吃上了。

白前再次感慨自己終于熬出頭了,這幾個月的苦逼生活沒算白過。

吃飽喝足,穆悅觀吵吵著要和景西玩他設計的棋牌游戲。侍婢在收拾碗筷,景西始終悶不吭聲,卻突然問道︰「你懷里是何物?」

白前順著他的目光看,見雲越正推著穆青澗向一側走。雲越的反應慢了半拍,半晌才茫然回頭︰「景大人是說我?」

閃身的功夫,白前看到他懷里露出一個黑色的邊角。

景西起身,向雲越的方向走。雲越卻漲紅了臉,期期艾艾的掏出一塊錦帕,艷紅的料子,邊角繡了朵黑牡丹。剛剛露出的大概是那牡丹。

「這……這是……」

穆悅觀湊過來,叫道︰「呀!這不是那什麼坊里的黑牡丹嘛?雲越,這是留情了呀?」

雲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嘴里喊道︰「雲越知錯雲越知錯!公子饒我一次!」

穆青澗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甩開袖子自己推著輪椅前行,冷聲道︰「只有這一次——面壁三日,洗干淨再過來!」

雲越頭撞地板磕的「砰砰」亂想,白前剛想勸解,余光看到景西的目光定在雲越身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馭畫師最新章節 | 馭畫師全文閱讀 | 馭畫師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