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畫師 第11章 丹穎

作者 ︰ 29秒

白前邁出第一步時就注定了這是場高調惹眼的長行,于是就這麼一路留名,平平安安地走到國都丹穎時,「寧白前」的名號已經傳遍懷元。原本出門平安該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情,白前反倒開始有些憂慮,懷疑自己的策略是不是偏離了方向。

丹穎的繁華自然不是沿途小鄉鎮能夠比擬的,白前沒來得及欣賞藩溪的風光,先領略了國都的壯麗。進了城門,沿途喧囂的吆喝叫賣漸漸靠近,白前也忍不住開了小窗向外瞅。街道寬闊,三輛馬車並行也不會覺得擁擠。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談笑,有磨價,熱鬧無比。

白前關上小窗,靠在車壁上思索。一路向北直奔丹穎,這個決定是不是做錯了。

原想著自己出了穆府就是失去了絕佳的屏障,那些虎視眈眈盯著自己的人,必定會在自己落單的時候下手。但是這一路都沒有動靜,白前等著等著,就進了這帝都。

天子腳下,那些人還會來麼……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里,就只能先做好分內的事情。白前垂眉斂目,深呼吸幾次,給自己加油打氣。

馬車在城內行駛緩慢,繞了半天才停下來。在客棧里略作休整,叫了份素面填肚子之後,白前提議出去逛逛。

當然,這所謂的「逛逛」,帶著很大一部分「打探消息」的意味。

按照懷元歷年來的習俗,每年十月會舉行一場比試,由五大家族輪番主持,俗稱十月大會。比試內容和懷元的風氣很貼切,便是「武斗」。不限家族或者個人,也不論男女老少,只要有意願,均可參加。

今年的十月大會輪到穆家主持,要在藩溪舉行。但突然出了深澤林失火的事情,帝君突發奇想的要建行宮,這十月大會便延遲到來年開春。白前從藩溪出來,也遇上不少沒參加成功準備返鄉的人,听到許多抱怨。

而帝君將十月大會推遲的主要原因,便是他想游歷懷元,看遍整個山川大河。一個字,玩。只是這目的不能直白的說出去,需要加上一個合理的借口。

于是帝君借勢宣稱,要巡察各地,檢閱五大家族建的行宮。

這第一站,便是丹穎境內的左家。

左家在天子腳下,距離政權中心最近,自然也要沾染幾分。近些年來,左家高官輩出,政治角色越發明顯,在畫師這方面反倒不怎麼在意。

但掌控澤木就等于控制了懷元絕大多數器具的繪畫。這麼好的機會,也只有西北曲家不上心。

因此,左家便成為白前破壞的第一站。

從藩溪到丹穎,白前晃晃悠悠的走了大半個月。十月底的氣溫已經不能說是涼,白前轉著手輪,覺得指尖都被凍的微微發麻。腿部因為血液循環差,也涼到發疼。

白前面相端正,臉部輪廓清朗柔和,一雙杏眼總帶著和煦的氣息,前世就惹的不少姑娘春心萌動。入了穆府後,穆悅觀總愛送色淺紋淡的衣服給他,和他的氣質相得益彰,更襯的這個人溫潤如玉。

原本輪椅行在路上便會引人注目。白前一身淡青錦緞,外罩一件白狐短裘,為了遮擋短發配了素紋冠帽。路人望一眼他身下的輪椅,第二眼就會被他眉目流轉間的氣度給吸引。

萬株緊繃著神經,走在一旁。白前笑道︰「你別這麼緊張,就算那些黑衣人會出現,也不會要我的命。」

話音未落,轉角的小巷里走出來幾個人,一路呼和路人,推推搡搡的前行。其中一個紫衣的男子先看到白前,用手肘頂頂一旁的人,隨即說了句什麼。以白衣貂裘為首的一群人便向白前走來。

萬株低聲問︰「怎麼辦?」

白前心里也打鼓,對于即將到來的未知抱有恐懼。咽了口唾沫,白前強作鎮定,回道︰「隨他們,鬧的越大越好。」

萬株剛應下來,那一幫人已經到了近前。白衣男子彎下腰,額前一縷頭發剛巧落在白前臉上。白前微微轉頭,避開那人的呼吸。白衣男子後退幾步,問周圍的同伴︰「傳聞穆府寧白前不良于行,相貌卻是頂尖的好看。不想咱丹穎也出了這麼號人,雖是個癱子,卻如此……貌美呵!」

白前轉著手輪後退,男子隨即跟上,逼的很緊。白前索性停了手,正色道︰「我腿腳不好,但不是癱子。」

白衣男子像是听到什麼笑話,仰天狂笑一陣,用手指揩揩眼角不存在的淚,對白前道「那寧白前倒也是會走路的人,怎麼,你們是本家啊?來,給哥兒幾個站起來看看!

周圍的行人瞬時挪了目光,像避瘟疫一樣躲著這邊走。白前當真听話的撐著扶手站了起來,萬株忙伸手去扶他,卻被他揮手制止了,只是接了她手中的雙拐,自己扶著。

白衣男子往白前空蕩蕩的左腳處多看了兩眼,憋笑道︰「原來是個沒腳的人。可憐吶……」

嘴上邊說,白衣男子的手就伸了過來。白前本就站不穩,被他抓住肩膀往前帶,踉蹌間反手揮出去,剛好拍在白衣男子瘦削的臉上。

那男子也不經打,白前這一巴掌把他給呼懵了,左腳絆右腳,當即摔了個狗啃屎。白前側身趴在輪椅上,還沒他狼狽。

萬株忙將白前護在身後,卻見那男子爬起來之後不罵不叫,只是赤紅著眼自己張嘴咬破一個指尖,在掌心涂抹起來。白前自己撐著拐杖站起來,對面的男子把指頭在掌心擰了擰,他手中便憑空冒出一匹布料。

感情還能用人血作畫!

白衣男子把手中的布抖開,交給紫衣人,指著白前叫道︰「給我綁了!」

白前心中「咯 」一下,暗自懊惱,怎麼一晃神就把人給打了。萬株手腕翻轉,眨眼間手持一柄軟件,擺出防御的姿態,悄聲對白前道︰「以血作畫,怕是左家後嗣。」

白前心念反復,沉聲道︰「左家的話……就由他們!」

那邊一群人擁上來,白衣男子就站在原地,任由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幫他打理亂掉的發簪。萬株象征性的抵抗了兩下,並不全力迎戰,不多時就被圍了起來。

白前後退一步,轉頭看身後也是人,無奈道︰「實在不好意思,我賠你行麼?你要我去哪里,我跟你去。綁就算了吧?」

白衣男子氣的臉色青白,隱約還能看到白前的巴掌印,咬牙切齒的吼道︰「綁!」

白前心里暗自發苦,想到被那群中二少年綁在廢舊工廠的經歷,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萬株猶豫的看著他,似乎拿不準該不該還擊,但見他面色蒼白,顯然很不樂意自己被捆綁,握劍的手更緊了幾分。

白前卻突然道︰「忍耐一下,真是……抱歉。」

自己明明已經快到極限的樣子,卻還要說這種話。萬株愣在原地,一時辨不明他的言語和表情,到底哪個才是真實。

也就是這個空當,那幫人已經抓住白前的手壓在身後,準備用錦布束縛他。

一直站在原地的白衣男子卻突然慘叫一聲,直愣愣的朝前撲倒。眾人茫然的回頭,只看到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閃過一個人影,繼而眼前一花,自己也中了招。

周圍的人撲撲騰騰的紛紛倒地,白前覺得自己被人拎著後頸和腰帶提起,一路狂奔到街角,轉而進了輛馬車。

等的就是這個!

如果只是幾個地痞小流氓,那最多鬧騰一番,讓人知道寧白前已經到了丹穎就足夠了。但是對方偏偏是左家門下,那就不得不重新考慮。

白前心底是懷疑這些人的,拿不準他們真的只是踫巧撞了上來,還是刻意來找自己。但不管是哪一條,都是繼續往下的好台階。接近左家的人,對自己此行的目的來說,總要有些好處的。

且不說能不能探到什麼消息,這一遭對隱藏在暗處的黑衣人來說,也會是個不小的刺激。

倘若黑衣人就是左家幕下,那這一去,就是歪打正著了。除下這個可能,黑衣人並非左家人,那看到自己要被左家擄走,一定不會甘心。

到嘴的熟鴨子就要被別人吞吃掉,誰都不樂意。就算明知自己這一行是有意釣出他們,權衡利弊之後,也不會看著眼前的危機而無動于衷。

所以白前只能壓著內心的恐懼和反感,由著他們胡來。不過這些人來的時機正好,免去了自己一場皮肉之苦。

白前被那人扔進車廂,擋布飄動,看到萬株被兩個人纏住,正打成一團,根本月兌不了身。

車廂狹小,不過倒也舒適。軟榻、櫃幾、手爐一應俱全,只是不備燻香,讓人覺得有些冷清。白前自身平衡不好,被那人扔下時難免歪扭著身體,半倒在軟榻上。

馬車原本就是在行駛中,及至白前上車之後,更加快了速度。車廂晃晃蕩蕩,白前扶著軟榻和車壁調整姿態。

忽聞耳側一聲暴怒,帶著風雨前的陰雨沉悶︰「你在做什麼!」

白前轉頭,瞪著眼微張著嘴,看的目瞪口呆︰「怎麼是你?!」

對方眉心深鎖,古井無波的眸子此刻被陰雲填滿,緊緊烙在白前身上,像是要燒穿一個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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