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面具的謝衣低著頭站在林瑤的身邊,對于她將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舉動不發一言,也沒有任何抵觸的意思,這一點沈夜看在眼里,竟覺比礪嬰的呵呵聲更讓他難受百倍千倍。
明明林瑤說的禮物指的是將礪嬰送走,但在沈夜看來,只覺她是在展示自己對謝衣的佔有權。她的笑聲比起礪嬰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回蕩在這寂靜之間,一聲又一聲諷刺著他沈夜的無能。
沈夜閉上了眼楮,不想去看林瑤得意洋洋的表情,也不想去看謙卑得如同僕從一般站在林瑤身邊的謝衣。而沈夜不發一言,林瑤也沒有再說話,視線從他的身上移到了矩木之上。
「林大人,謝衣可否先行退下?」
最終打破沉默的是謝衣,他單膝跪在林瑤的身前背對著沈夜,語氣雖是十分沉穩,但有些顫抖的手卻是出賣了他,他並不如他表現出的那般鎮定,因為他已然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林瑤還記得,謝衣曾說他這一生唯一的心願不過是維護一人一城,如今卻是這個人用他換來了此城的未來。總覺得無論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唏噓呢,而造成這個局面的人,卻是她自己。
「去吧,好好休息,晚上我再來找你
林瑤放緩了語氣,拂去了謝衣肩頭的落葉,這才讓他離開。她在這流月城並沒有住的地方,只能勉強住在謝衣那里了,總不能和礪嬰一樣棲在這矩木之上吧,她可沒有想和滄溟城主夜晚談心的打算。至于這話在另外二人听來會有什麼別的意思,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左護法晚上若是缺人伺候,本座還可以送些人給你。我烈山部人才濟濟,謝衣雖是我唯一的徒弟,但向來心高氣傲,若是有什麼地方頂撞或者惹惱了左護法,還請左護法看在我的面子上,擔待一二
直到謝衣離開之後,沈夜才睜開了眼楮,他的話讓林瑤覺得受到了驚嚇,細細想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謝衣對他而言到底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可以虐他罰他,卻不允許別人傷他分毫,所以即使知道話出口可能會受到她的奚落,他還是說了。
「大祭司若是真的有心,倒不用送人,我看你這腰帶就很是別致,不如送一條給我?」
林瑤雖然在心中為沈夜和謝衣如今的局面點著蠟燭,但也沒有放過這個問沈夜索取隨身之物的好機會。不過當沈夜真的將腰帶解下遞給她的時候,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沒了腰帶的沈夜總讓她覺得有幾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錯覺……
***
主線任務中沈夜的隨身之物還需取得一件,而謝衣的心甘情願也還沒有完成,支線任務和隱藏任務林瑤倒是完成了,不過生存點數什麼的看著好看,對她來說卻沒有什麼實際的用途,還不如峨眉劍法來得靠譜,好歹學會了真的是屬于她的東西。
寒夜過半,林瑤躺在軟榻上,計算著她的所得,一點睡意也無。房間里謝衣雖然睡了,但是她猜想他應該沒有睡著,畢竟他的屋內多了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他怎麼會睡得著?更別提今日發生了這麼多超出他預期之事了。
「謝衣,你有沒有失眠的時候?」
林瑤又想了一會兒自己接下來該做想做的事情,忍不住對著謝衣的方向開了口。她的聲音很輕,並不足以將謝衣吵醒,如果謝衣真的睡著了,那麼只當她自言自語,如果他沒睡著的話,倒是可以與她聊聊天,「伺候」她這個失眠的人一下了。
「……有
謝衣很快睜開了眼楮,眼神清明,一絲睡意也無,想來這漫漫長夜他根本就無心睡眠,只是閉目養神而已,亦或者是不想與她說話,所以早早地選擇了休息。
「說說呢
林瑤在軟榻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毯子往胸口拉了拉。流月城一年之中有大半時光都是冬日,尤其到了夜晚十分寒冷,她現在雖然是個魔,但在御寒的方面,她覺得還是毯子和小火爐比較靠譜。
「那一年我被選中,成為了沈夜的徒弟燭光搖曳,謝衣的聲音仿佛從遠方傳來,一點一點訴說著他年少時的故事,「我被人帶著,走過長長的甬道,走到他的面前……那一夜,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都沒能入睡,如今已經記不清是喜悅還是惶恐了
想要成為沈夜徒弟的人何其之多,而他謝衣何德何能,可以擁有這樣一個師尊?這些年他在師尊身邊學習了高深的術法,又學習了偃術,心中早已將沈夜當做最重要的人,為了解決流月城的窘境,他找尋各種方法終于破開了伏羲所設的結界,卻沒想到會遭致這樣一個結局。
「礪嬰到來之後,流月城曾引起不小的動亂,幸而被師尊一力鎮下,那一晚我也失眠了,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但師尊從未怪罪于我……」
謝衣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等他轉過頭去看林瑤時,卻發現她已經閉上了眼楮,毯子滑落在地,似是睡著了。
林瑤的側顏很美,睡著了的她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魔界高高在上的左護法,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謝衣還記得那日在花園看到她裙擺飛揚的場景,那時的他,又怎麼會想到,她竟將他與師尊推入了這樣一個境地。他已然明白師尊為何狠得下心將他推給別人,為了流月城,他責無旁貸,但他想不明白的是,林瑤為何要留他在她的身邊?
「人這漫長的一生,總有許多問題永遠得不到答案,也有許多問題的答案,你不知道會比知道更加幸福一些
在謝衣走到她的身邊為她撿起滑落在地的毯子之時,林瑤睜開了眼楮,翻下軟榻徑自往他的床上走去︰「就像你不會想知道,我失眠的原因是你有床睡而我卻只能蜷在軟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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