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續婆果「你、你、你……」了半天,無數個問句在腦中閃過,終于挑出了一句問出來︰「你沒事吧?」
周景的唇色有些蒼白,不,應該是慘白,沒什麼力氣道︰「還不過來扶我。」
我恍然大悟,將續婆果在懷中揣好,過去將他扶著靠牆。
他靠著牆閉上眼楮順氣︰「你就沒發現身後的暗器嗎?」
我沉默,然後搖搖頭。
周景睜開眼,面有無奈,嘆道︰「就知道你笨。」
我又默了默,決定不想再圍繞我的智商展開討論,遂轉移話題︰「你為什麼要救我?」
周景唇角勾了一勾,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本能?」
「哈!你這種混蛋還會有救人的本能?!」我歡樂的月兌口而出。
發現眼前人的臉色十分不對,我立刻住了嘴。
他倒是沒有沒生氣,只是看著我,眸中又帶了我不大能理解的眼神︰「在你的眼里,我便是這樣的?」
我能說「是」嗎?
看在他給我擋了幾鏢的份兒上,我眯眯眼,給了他一個不置可否的微笑,卻看見他左胸的傷口處汩汩冒著的血成了黑色。
「哎呀,這暗器有毒!」
他的唇已經變得很白,靠了牆虛弱道︰「是啊。你以為南宮世家的地宮是什麼地方。」
真是老天開眼,我能將他丟在這兒讓他毒發身亡嗎?這樣報仇都省事兒了。
「你是不是很想讓我死?」周景靠著牆壁,幾個字說得有氣無力。
我稍稍不淡定了一下,就好像你正一肚子壞水兒的琢磨著干壞事兒,卻被人一下將月復中壞水說中。
他好像我肚子里的蛔蟲,每次都能猜中我的心思。
我沒回答他,不過這委實是一件很掙扎的事情,雖然我不是穆清清本尊,但殺人全家這種不共戴天的大仇擺在那兒,要是不報仇又顯得太對不起穆清清全家了。我跟穆家其他人沒打過交道,但跟穆老爹怎麼也有些感情,異世的溫暖父愛畢竟是穆老爹給的。
我瞅瞅正一臉虛弱閉著眼的周景。
他畢竟是為了救我才搞成這樣的,雖然我不聖母,還是覺得……雖說血海深仇不能忘,有機會報就一定要報,但這不是我想象中的方式啊!
啊啊啊,我煩躁的捂著腦袋。
「我們一起死在這兒倒也不錯。」正當我抱頭糾結之時,周景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楮,看著我說了這麼一句。
我月兌口而出︰「什麼叫一起死啊,我又沒中鏢。」
他笑得暖如春風,聲音溫柔︰「因為本侯死了,你也出不去了。」
我,我,我……
「不信?那你試試?」他說完,兀自閉上了眼,一副等待毒發身亡的模樣,口中緩緩道︰「南宮家的地宮多少迷道,多少瘴氣,多少讓人即刻斃命的機關,還有那麼多扇門你知道怎麼打開麼?」
哈哈,想威脅本姑娘,要是沒有萬全之策我能進來麼,南宮晴那邊早就將這些悉數教了我。
他睨了我一眼︰「南宮逸謹慎,這些機關暗房月余一換,南宮晴那地圖,是幾年前的?」
我听見自己牙齒咬得嘎 脆的聲音。頭一低,口中一股血腥味兒直沖腦門兒,雖然吸毒血這種橋段很老套,但我也是被逼的!
我兢兢業業的一口一口認真吸毒血。
「你……」這回換他愣住了,雙手在我身上推了推,掙扎著想推開我,被我熊抱住,我吐掉一口血警告他︰「別亂動,害我誤吞了毒血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我低頭,不放心又抬起來再瞪他一眼︰「我可不要跟你一起死!」
他笑得一副慘慘的模樣,說︰「其實,那樣倒也是好的。」
「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我扶住周景的肩,一口一口的將吸出來的毒血吐掉。
吸血的滋味,真特麼是誰吸誰知道啊!
就這麼吸了好久,當我以為我可能就這麼把周景的血吸干之時,終于見到了新鮮血液。我趕緊撕下裙角,麻利的幫他包好傷口,邊包邊安慰︰「照我的經驗你應該沒大礙了,不過還是要出去看看才能確定毒是不是清理干淨了,那就不關我的事兒了。」
他沒出聲,只是看著我︰「看來你當真不想救我。」
我不太習慣這種深情凝望,于是眯眼一笑︰「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周景看著我︰「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怕死。」
我白了他一眼︰「你試試死過一次就知道了。」
「你以為我沒有麼。」他抬了眼,目光幽幽的望著洞中火光,緩緩道︰「早在九歲那年,我在我娘的手里就死過一次了,呵……那種絕望。」他那一張絕色的臉,隱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帶著嘲弄之色。
這是要吐露心聲的節奏麼?果然每個變態都有一個苦逼的童年?
我忍不住道︰「你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他轉過頭來看我,溫柔一笑︰「那是因為我殺了她。」
「你……」我表示比較震驚,「難怪你這麼扭曲了!你心里怕是也後悔了吧,然後久而久之,變態了……」
「後悔?」他輕笑一聲,「我從不後悔。」
我看著他︰「你就真沒做過什麼後悔的事情?」
他偏過頭去,看著火光,沉默許久,說︰「沒有。」
我冷笑︰「果然是我想多了。周景,你這樣冷血的人,本就是不可原諒的。」
他無所謂︰「我不需要任何人原諒,我的人生更不會讓任何人插手。」
我懶得跟他說話︰「小侯爺,壞事兒做太多一定會有報應的,你殺了你娘就因為她要殺你?你這也博不到多少同情分啊,就你的小命寶貝,別人的命就都不是命嗎?」
他冷笑︰「你說得很對,旁人的命在本侯眼里本就算不得什麼。」
我看著他,眼里寫滿「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魂淡」。
他很淡定的迎上我的目光︰「除了一個人,她的命跟我的一樣寶貝。我把她弄丟了,我很想找到她。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我簡直愣住了,深深將他看住,道︰「小侯爺,您又窮搖女乃女乃上身了吧。」
他的眸中突然光芒閃動,密室的火光星星點點的落在他黑邃的眸中,他抓了我的手腕︰「你到底是誰?」
「鬼醫白九。」我眨眨眼,「我雖常年隱居山野,對小侯爺的心狠手辣倒也頗有耳聞,你勿需覺得奇怪。」
「想跟著本侯麼?」他拉著我的手腕問。
我鄙夷的與之拉開距離看著他︰「小侯爺您該不會是余毒發了在抽風吧!」
他看著我︰「你想要什麼呢?本侯可以滿足你。」
我月兌口而出︰「要你去死,你去死嗎?」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所以,你就這麼希望我死麼?」
「不是我希望,而是你手里的冤魂們希望!」
他放開我的手腕,抬起手,讓它迎著密室牆壁上閃閃爍爍的火光,誰會想到這樣修長而美好的手會帶著怎樣的罪惡。
「你看得見麼?」他看著自己的手問我。
「什麼?」
「你說得不錯,我的手上,有成百上千人的血。」他收回手掌放在曲起的右膝上,低了眉眼看著︰「這雙手在九歲那年開始染血,第一次是我娘,十歲那年,有了第二個人的血,那是我父侯。」
這典型苦逼身世的開場白,我忍不住道︰「別拿變態當個性啊!親生父母,什麼理由都講不通的。」
他沒理會我的話,似乎沉浸在他變態的回憶中,緩緩慢慢的回憶著︰「我還記得那一晚,我娘掐著我的脖子對我說,她是為我好,因為愛我,所以必須要掐死我。我不想死,我求她,求她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可以活下去。我娘很美,非常美,她哭得不顧自己臉上精致的妝,手指卻不停的收緊……」
他敘述的語氣十分平緩,完全沒有起伏︰「她不信我,我掙扎著,掙扎著告訴她,我一定會活下去,我求她相信我,不要殺我。可她根本不听我說話,她叫我先走一步,等等她就來陪我。我漸漸呼吸不了,最後我就沒呼吸了。」他看了我一眼︰「命不該絕。我娘抱著我哭的時候我又醒了。」
「果然……」
「什麼?」
「沒什麼,你繼續。」其實我想說的是︰果然禍害遺千年啊!但覺得在這種氛圍之下刺激他有些不厚道。
「我娘正抱我哭著,見我轉醒,愣了一下,我還以為她會放過我,不過我錯了,她拿出一條白綾將我勒住,我知道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度幸運了,白綾的力道比手指大多了,我很快便再次窒息,這種感覺很痛苦,我很害怕,非常害怕,我對自己說我絕對不能死,沒有人能左右我的生命,所以我拿起了她平日里給我剪紙的剪刀,很準的插在她的心上……」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抬頭︰「好多血啊,全部涌在我的手上,我還記得那一晚她穿著艷紅的新衣,上著濃艷而精致的妝,整個屋子都是紅的……」
「……」我愣了好久,「她是你j□j吧?對你不好?」
周景搖搖頭︰「我是她的親生兒子,唯一的親生兒子,她對我很好,出生起就親自教養,從不交給乳娘,我與她終日形影不離,我的父侯總是很忙,他不喜歡我,我也很少能看見他,所以我娘是我全部的依靠。」
我皺皺眉︰「這樣……我真是沒辦法理解了,果然一個正常的家庭對小孩子的身心健康很重要啊。」
他輕笑一聲,帶點嘲弄︰「十歲生辰那一日,我又用一把劍刺在我父侯的胸口,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果然不太費勁。」
如此彪悍的人生,我對這位小侯爺已經無話可說了。
「對了!」他忽然饒有興趣的問我︰「你知道刺進我父侯胸口的那把劍,叫什麼?」
「你的落淵?」
他笑著搖搖頭,看著我,一字一字說得清晰︰「清平劍。」
我愣住了。
「怎麼?」他看著我,依舊在笑,「你知道這劍?」
我愣愣的搖搖頭︰「呵呵,不知道啊。」心下左右忐忑。
他了然道︰「是啊,你怎麼會知道,清平劍是衛國那叛國的老將軍穆正德的佩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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