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受難的多了一個司葉海,眾人也便有了出手的理由,人家好歹司族嫡系長子,日後是接管司族之人。
汐然亦去了,揚一透明似冰的長鞭,攜著凌冽的寒氣,毫無花哨朝噬冥獸甩去。此方是由暗元素主宰的空間,使用瓖嵌冰魔石的法器比及直接用魔法要輕松得多了。
噬冥獸吃痛,但因同時被慕息的四象陣死死扣住四肢,不得動彈,狂怒之下仰頭發出一聲暴虐的嘶吼,一口咬上前肢上束縛的暗陣,似咬下一塊血肉一般咬下暗陣,生生吞下。
得以解月兌的爪子,猛然揮向前方正欲逃離的司葉海,汐然手中軟鞭一牽,勾住其凶爪,一拉,噬冥獸側翻倒地,皮肉上隨之覆結一層寒冰,蔓延直至眼眸處才頓下。
司葉海得以逃月兌,遠遠站與立著火遁的門口,驚疑未定。至于名妖僕,自然而然再次被他棄下。
噬冥獸被冰稜所縛,四肢打滑,爬了許久未能爬起來,汐然再一揚鞭,打在其接近女子的那只爪子上,亦抽在女子頸脖處,凶獸的哀鳴聲起,那方鎖鏈悄然斷裂。
女子起初受驚亦低低尖叫一聲,待得發現鎖鏈斷裂,而自己未有所傷時,久久靜默後抬頭,怔怔望著低頭吟咒的汐然的側臉。
寒籠成,噬冥獸再無掙扎的余地。慕息長嘆一聲,略有訕訕,「多謝小汐主上出手相助。」此話中,比及感激,倒是刻意服軟賠罪的意味多謝。
汐然應一聲,並未多言,轉身居高臨下的望著仍在地上無法動作的女子。
不過一眼淡漠,那女子稍稍費力揚起頭,兩廂對視的靜默間,卻是有淚決堤傾泄,顆顆滾落。好似是對以那樣一高高在上的存在,靜靜宣泄著所有委屈,合著滿臉的血污,淒楚狼狽。
偏偏哭泣亦是無聲的,帶血的手指死死攥緊衣襟,忍住抽泣。因為知曉,縱然有心,現實之下誰也幫不了她。
汐然在她面前站了一陣,並未再瞧她而是背過身,擋住了眾人圍攏噬冥獸打量時不經意飄來的視線。
人言喧鬧之時,玖言仍是遠遠站著,將那女子俯首磕地,以帶著血污的手輕輕握住汐然衣角的情景納入眼簾,那微微動蒼白的唇,低且沉重,仿佛在低喃著光明的祝福。
……
一場課堂發展成這樣,實在是沒有教書育人的氣氛了,學員大多不給面子的退場。慕息面對著噬暗獸的冰籠坐著,不但沒有一絲沮喪反而笑靨如花,「今日玩得可盡興?我待你可好?」
汐然遠離授課的廳堂之後,找了個借口支開玖言。又花費了不少氣力,將一直鬧騰的小倉鼠放了出來。
那廝自將才起就不停的在嚷嚷,抱怨內容有二,一則為司葉海那渣貨浪費一顆空間晶石實在不值,二則既然連一顆空間晶石都浪費了,就不介意再多添一顆暗屬性魔核供給超七階魔法的魔力,趁機揩自家妖僕的油算是怎麼一回事!
是以,小倉鼠對于某色心大起的汐姓女子很是失望,即便是正窩在其手心,也甚至懶得給她一個白眼。
汐然瞧一眼它氣呼呼的小模樣,沒心沒肺道,「唔,幻做只雪狐來瞧瞧。」
小倉鼠眼一瞪,「憑什麼?!」
「好看。」
言罷這一句,汐然倒不強求了,捧著它就朝餐廳去。小倉鼠吭吭哧哧的嘀咕好一陣,沒好氣,「松手。」
汐然聞言將手松開些,眼見著絨黃的小毛團在掌心漸漸變幻成一只毛色雪白的幼狐,竟是揚唇微微一笑。小倉鼠見及此本有些高興,沒想汐然緊接的一句話將之氣了個半死。
「我也就隨口一說,開個玩笑,你當真了麼?」
汐然沒想到它真的能幻化形態的,還是以這樣精神凝實的姿態,又垂眸見小倉鼠氣得胡須一翹一翹,拿爪子抑郁的抱著頭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不由好笑,它縱然幻成了狐,小動作卻還是一模一樣的。
又想著未免一會兩個佷兒爭搶它,且而給玖言瞧著沒法解釋,行至餐廳門口便將小倉鼠放下,平淡囑咐,「一個時辰就得回,多了傷的是你自己。」
被擱在地上的小倉鼠原地錯愕了好一陣,抬頭一雙狐狸眼茫然的看著汐然。
「你不是要出來見見世面,那便自個去逛逛。」汐然解釋道。
小倉鼠咬牙切齒,「你要我一個人?汐然,你敢不敢再無情點?」
某人一挑眉,以行動回應問題,轉身離去,留某鼠原地跳腳,一字一頓,「你,個,白,眼,狼!」
話尾悠悠蕩在幽深的走廊內,氣勢頗足卻沒個實際的效用。小倉鼠對此早已習慣,正要假想著某某已然做了服軟的回應,傲氣的一轉身離去,背上卻驀然一疼,被人一把提了起來。被迫調轉身,正對上一雙明亮圓潤的眸,緊接著傳來的聲音亦是童真,「哎?這麼小,我還以為是只白老鼠呢,結果是只狐狸啊。」
小倉鼠本想炸毛,給亮一亮它適才打磨得雪亮的利爪,然定楮仔細一辯,默然收爪。時運不濟如它,遇著的不巧正是汐然家的寶貝佷兒,汐銘。
汐銘將小倉鼠在空中晃了好幾晃,好似正打量。小倉鼠則答聳著耳朵,想著既然不能踫汐然的寶貝心肝,只好瞪著眼一臉純真的扮著溫順無害。
可惜汐銘沒見識,愣沒看出它這擠眉弄眼的模樣原來扮著的是無辜,眯眼笑著問,「眼楮疼?」
小倉鼠嘴角一陣抽搐。
說實在狐狸抽搐嘴角有點難度,汐然也只當它是笑了,且是笑得比較僵硬詭異的一類,繼而發問,「你身上怎麼有姑姑的味道?」
廢話,在汐然眉心靈竅中呆了那麼久,自然有的。但小倉鼠自知扮的是個普通的幼年靈狐,口吐人言未免太過于驚悚,只弱弱的哼唧兩聲,沒答。
汐銘甜甜一笑,「少來,我方才听到你說話了。」
小倉鼠心知汐銘乃一乖巧懂事的小少爺,素來也不怎麼無理取鬧過,想來也不會把他怎麼,遂而壯起膽子,準備淡定不言。
不及一手軟軟小小探出,捏了捏它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好似試一試手感。汐銘揚著純真的笑,聲音甜甜軟軟,可此刻听來卻頗有幾分陰測測之感,「說不說?」
滄海桑田,小倉鼠只恨自己見識淺薄,不曉原來一□歲小孩也能兩面三刀,戴一偽善面具,潛藏陰險卑鄙的小性子,以至于一直以來很能得它一顆鼠心。
抖一抖行將破碎的對人的信賴之心,小倉鼠忙聲道,「我是汐……主上帶回來的,從,從伊克山脈。」
「那你怎麼獨自在這?」小家伙顯然不怎麼好騙。
小倉鼠沉吟著,思索著該如何才得低調而淡定的將他蒙騙過去,不及一陣陰影突兀投射下來。小倉鼠思索之余,以悠然之態緩緩抬頭,小膽兒一縮,以驚恐之容僵僵張嘴,思緒動作皆定格。
一塊巨大的冰稜擦過耳邊,轟然砸在地面。
玖言抱著汐銘,汐銘提著小倉鼠,落至冰稜一旁的草地。碩大的冰稜,生生將草地砸出一大塊的凹陷。
小倉鼠堪堪閉上僵硬大張的嘴,本是火冒三丈,但待得看清形勢,又無力嘆息垂下了頭。
長廊口處站著一名面色冷淡,同汐銘長著同一張臉的男孩,正是汐然另一寶貝心肝,汐凜。
逆光站著的汐凜唇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譏諷,「還真是可惜了。」又對著玖言,「主上是讓你來接我的,你護著他是什麼意思。」冷眉上挑形容,便是有些置氣了,畢竟是小少爺的性格。
玖言只做歉然一笑,並不解釋什麼,安靜立于一邊,低斂的眸間是未顯多上心的低順。
汐銘卻是抬頭對著玖言微微一笑,自他懷中跳將下來,乖順道謝,「多謝了……」而後留一個倨傲的側臉給汐凜,「小凜,這可是主上身邊的妖僕,要時時伴著主上的呢。」尾調微微拖長,帶著別樣的意味。
汐凜這才左右細細打量了一眼玖言,緊繃的小臉微微有些發白,良久,低低的哼了一聲,未再計較什麼。
玖言淺笑著,「主上尚還等著兩位少爺。」目光一掃,落在小倉鼠身上,稍作停頓便移開,態度謙和的為汐凜汐銘引路。
一行人進得餐廳,汐然首先看見的是被抓在汐銘懷中的小倉鼠,眉幾不可察的上揚。待得汐銘等人行過禮入座之後,小倉鼠瞅著機會一個撲騰,在餐桌上一陣瘋跑,跳回了汐然的懷中。
汐然見它那一副受了不小驚嚇的模樣,無可奈何,只好是接下。
汐銘心曉一些,汐凜卻有些茫然,「主上何時添了只魔寵?」
「只是順手捎帶回來的,並不是多有靈性的狐,不過瞧著好看。」汐然面不改色的回應著,雖是敷衍的話,自小倉鼠听來仍是不大受用,因著方才對人類信任度下降了不少,此刻便有些懷疑早先汐然讓它幻做一只狐,是否也是刻意?
汐然過往的確養過一只雪狐,呵護有加。一個性格冷清之人,若開始對一件事物上心,難免會讓人格外的印象深刻。汐銘汐凜那時雖然還年幼,但也記得大雪紛飛的那夜,汐然裹著麾衣出現在他們院落前,懷中毛茸茸冒出對耳朵,道,「它一直鬧著不肯睡覺,你們可有辦法?」
但不過三年,那雪狐便沒了,是在海邊戲水的時候,被突然顯現的七階海獸吞噬的。那日是汐然一年一次巡視交由七大執事執政城池的日子,也是雪狐頭一回落單。
回來的時候請罪的人有一堆,汐然卻再未提過此事。旁人不曉,一直蜷在汐然靈竅中的小倉鼠卻知道,那是它第一回看見一個冷冷清清,素來沒點溫暖表情的人,擒一壺清酒,恣意隨性的躺在櫻花樹下,以手背覆眼,姿態寂寥。
那只雪狐確然是很好看的,周身上下並無一絲雜色,眼神清澈,一貫合適可愛撒嬌的姿態,很是黏人。
小倉鼠低頭掃掃自己的模樣,興許是因為汐然當初說過一句好看,下意識便幻做同那雪狐一模一樣,不過體態更小了幾分,這般便有了一個絕佳的借口,汐然淡淡再道,「興許再過一陣,它就會自己離去的罷。」
此後,無論小倉鼠是否以凝實體的姿態出現在汐族,自旁人眼中都是合情合理的,總之便是汐然時時刻刻歡迎著它的到來,而它作為一只獸,去或者留都按著自己的喜好。
可小倉鼠卻不喜歡這樣一個堂而皇之的虛假身份,更不喜歡汐然一臉淡然的掀開自己的舊傷疤,好似一個真正絕情之人。
汐銘乖巧笑著,「主上果然還是喜歡雪狐一類的事物麼,這只雪狐也的確很漂亮的。」
這頓飯因為小倉鼠的介入,難得多了一共同的話題,少了幾句兄弟間的爭鋒相對,不過話題兜兜轉轉之下汐銘始終都沒能拉下臉給汐凜說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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