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隨著一陣陣急而快的喘息聲,一只破爛緩慢的船只緩緩靠了岸。
一個翠衣少女率先走出了船艙,看了看外頭奠色,又等到船只完全停穩之後,她才轉身對著畫舫之中的人道,「姑娘,到欽州了。」
里頭又是一陣令人聞之心驚的咳嗽聲,隨即便是一些窸窣的動靜,門上的竹簾被輕輕拂開,從里頭躬身走出來一個二八年華的婉婉少女,身上穿了一件略微有皺巴巴的白色孝裙,臉色慘白不見什麼血色,卻反而令得她嬌美的容貌顯得越發的楚楚動人,有一種一見便忍不住想要對她百般憐惜的願望。
「姑娘,您病了一路,不如在欽州找個大夫瞧一瞧,待病好了再往花縣去罷?」
花解語虛弱地倚在翠衣少女的身上,「芳菲,咱們身上還有多少銀子?」
芳菲一邊扶著花解語上岸,將兩人的行禮包裹背在身後,「出來的時候,老爺一共給了咱們十五兩銀子,這三日咱們吃飯坐船,已經用去了大半。不過姑娘您放心,您看病吃藥的銀子總還是夠的。」
花解語听了她的話,心知芳菲大半是在寬慰她,她們身上的銀子只怕連去花縣的盤纏都已經不夠。
兩個人在碼頭附近找了一間干淨而普通的客棧暫且住了下來。
芳菲服侍著花解語簡單地梳洗之後,正準備去請大夫,卻被花解語叫住。
只見她從貼身的包袱中取出一只顏色頗深,形狀碩大的何首烏,交到芳菲手中,「這只何首烏應該能值些銀子,你去藥鋪,替我抓些治療風寒的藥,順便將這只何首烏賣了,換些銀子。」
「不行,」芳菲皺眉,「姑娘,這是夫人身前唯一留給您的東西,萬萬賣不得啊!」
花解語一邊咳嗽一邊將何首烏往芳菲懷中一塞,「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莫說如今咱們身上銀子不夠,即便是到了花家老宅,咱們也需要些銀子以備不時之需。你且听我的,去吧。」
「我不去。」芳菲一臉不滿,將那只何首烏往床上一擲,嘴里負氣道,「要去您自己去,我可不去。若是夫人在天有靈,知道您要將這只劉家的傳家寶就這樣賣了,還不知要氣成什麼樣呢。」
說著,心中仿佛有說不出的委屈,竟抽抽搐搐地哭了起來。
花解語不禁無語,芳菲這丫頭與自己從小一同長大,如今想必又想起了她那死去的母親劉氏,心中不免難過。
「這老爺也真是太狠心了,夫人嫁入花家這麼久,卻落得這樣的下場。如今夫人尸骨未寒,金姨娘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正室之位,還攛掇著老爺將姑娘你趕出花府,真是可惡!」
花解語無語。自從她從病中醒來,發現自己穿越到這個從未听說過的商國時,就一直听芳菲說著花府的那些事,如今她也已經知道了大半。
她如今的這個身體的主人,本來是花家的嫡長女,母親劉氏,原是劉國公府上的千金,嫁入商國最大的商賈之家花家,成為花家長子花無悔的正房正室。
花家也因為有了劉國公府的這層關系,漸漸從一個毫無地位的商賈搖身成了商國的命名貴族。
可惜,劉氏卻被花無悔寵愛的姨娘設計害死,而花解語這個身體的本尊,也在被遣往花縣老宅的途中,因為不堪病魔折磨而香消玉殞。
花解語每每想到這里,就忍不住為劉氏和花解語而默默嘆息。
劉氏挑錯了枕邊人,不禁害了自己一生,還白白搭上了自己女兒的性命。
她不著痕跡地將那支何首烏收起,將一只絲帕遞到芳菲面前,「好了,你別哭了,我不賣就是了。」
「真的?」芳菲一听,頓時抬起哭紅的雙眸。
「是。」花解語一邊咳嗽,一邊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如今沒有銀兩,咱們又剛付了客棧的錢,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拿什麼來給我看病?」
「這……」芳菲頓時被花解語問住,手足無措地撓了撓頭。
花解語被她無辜無措的樣子給逗得樂了,不禁笑道,「好了。一會兒等我開一些驅寒的方子,你去藥鋪抓了,咱們自己熬,應該就花不了什麼銀子了。」
芳菲頓時驚訝地瞪大雙眸,「姑娘,您還懂開藥方?」
花解語淡淡地嗯了一聲。豈止懂得,她在前一世就是一名藥劑師,雖然對醫理並不精通,可是對于中藥卻熟悉的很,簡單驅寒祛濕的藥草,她又怎麼會不知。
到了入夜時分,芳菲熬了藥,又細心地試了兩口,又放涼了一會兒,確保湯藥不再燙口之後,才端進來服侍花解語喝。
誰知她剛才拿起湯勺準備喂花解語,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昏死了過去。
花解語嚇了一大跳,不明白芳菲為何會突然昏倒。她起身,撿起已經翻倒在地上道碗,仔細一聞,眉頭一緊,這藥……沒有問題啊。
花解語又替芳菲搭了脈,發現她只是昏迷,並沒有中毒,便也就放了一半的心。將她扶到床榻上躺下,然後又起身走了出去,來到方才芳菲煮藥的廚間。
她剛走進廚房,就感覺到身後一個黑壓壓地身影漸漸欺近,她猛然轉頭,原來是一個布衣小廝。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沖著那小廝點點頭,又轉身往房中走回去。
因為心中有事,花解語一整晚都不曾安穩入睡。晚上夜寒來襲,花解語的咳嗽越發厲害,擾得她極為不適。
不得己,她只得披了件外衣走出客房,想要去廚房熬一碗梨糖水服下。
花解語將手中的燭台放在廚房中間的簡陋飯桌之上,剛要去找雪梨和糖,卻意外發現燭台滴下來的燭油剛一滴上飯桌,就由紅色變成了黑色。
花解語頓時瞪大雙眸,從袖中取出絲帕沾了些發黑的燭油,就著微弱的光線仔細一看,果然是黑色的。
原來問題是出在這簡陋的飯桌上。
這時,外頭遠遠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花解語連忙吹熄了蠟燭,在身子隱藏在背光的爐灶背後。
「那迷藥厲害的很,這次應該沒問題了吧。」
「哼,只要他吃過從這里端出去的東西,哪怕他幽王有三頭六臂,這次也休想從閻王殿里逃出去!」
幽王?刺客?
這麼說來,這些人都是沖著那個所謂的幽王來的?
花解語想通了前因後果,頓時舒了口氣,她又靜靜地在爐灶背後坐了很久,再三確認那些刺客離開之後,她才小心地疾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剛打開門,突然猛地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
花解語嚇了一大跳,轉頭仔細一看,竟然是她午後時在後廚中遇到的那個小廝。
只見他此刻渾身是血,臉色比她還要慘白無力。
花解語眉頭一皺,心中猜想,這人必然是那些刺客口中所說的幽王的屬下,若是她不管,一旦將這人推出門外,他今晚便是九死一生了。
可是,花解語也不願意為自己平白惹上麻煩。
她有些矛盾地望著那因為流血過多幾乎快要支持不住的小廝,最後還是一咬牙,上前一把撕開他身上的布衣,取了布用熱水打濕,又蘸了些細鹽,一點點地擦拭著他的傷口。
傷口撒鹽,必然是極痛的。
可這也是令傷口能更快痊愈的良方。
那小廝緊閉的雙眸因為疼痛而緊緊地蹙起,身體也因為疼痛而蜷縮地越來越。
待花解語替他處理好身上的傷口,他已經痛得昏睡了過去。
花解語也累得倒在床上,沒一會兒便沉睡了過去。
「姑娘!醒醒了!」花解語有些不情願地睜開眼楮,望著在她面前不斷揮手的芳菲。
「姑娘,如今正好是早市,有許多農夫挑了蔬菜來這里販賣,咱們不如去踫踫運氣,看看有沒有同是花縣的,請他們將咱們捎上,這樣不就能省下一頓盤纏麼?」
花解語贊同,任由芳菲替自己更衣,她抬眸望了一眼對面的軟榻,輕聲道,「榻上的那個小廝呢?」
「什麼小廝?」芳菲一臉的不解,「姑娘,你都病糊涂了。咱們房里,怎麼會有男人呢?」
花解語望著那空空的軟榻沉默了半晌,才又開口道,「也罷,咱們走罷。」
最後,花解語和芳菲是坐了一個菜農的牛車來到了花縣。
花解語和芳菲站在花家老宅的門外,只見簡陋破舊的老宅四周有幾畝荒廢了的良田,一條幾近干涸的小溪,小溪旁的大古藤樹下,竟然還堆滿了亂七八糟的垃圾和食用過的殘羹,雖然是初春奠色,卻已經引得蒼蠅蚊蟲四處亂飛。
這樣髒亂的環境,莫說是花解語,即便是芳菲也不禁嚇了一大跳,小聲驚呼道,「天哪,這里怎麼住人啊?!」
花解語有一種進了火坑的感覺。
可是她如今生無分文,除了這里,又能去哪兒呢?
想到這里,她最終還是決定走進花家老宅。
至少,也待她籌夠盤纏,到時候再走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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