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場陰森恐怖,石榴想都不敢想,听說他們住在墳場里,石榴心驚膽顫。
張勝抬頭看了石榴一眼,苦笑道,」你以為這兒墳溝很冷清啊?晚上可熱鬧了,滿山遍野都是我們這種人,躲在這里,可以免去治安巡查之憂。是好去處啊。有時運氣好,踫上當地人祭祀,那還會大飽口福。這里人有錢哪,那祭品大都是水果,成箱成包的擺上,祭完了也不拿走,倒是省了我們不少生活費
「那他們人呢?怎麼才看到你們兩個?」
張勝嘿嘿一笑。「那可是蛇有蛇道龜有龜門啊。有的去找工作,有的因為沒錢,到附近鄉村搞雜耍,踫上善心的,大方的,能掙好幾天的生活費呢。「這話不亞于給我們注入強心劑。我和石榴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石榴面有喜色,旋即有點害羞。石榴的歌唱得好,我呢,笛子和二胡也較有火候。經過這一天的奔波,我們知道找工作絕非易事。張勝他們身無所長,都有堅持到底的信念,我們有一技之長,先委屈一下,攥點積蓄,倒不失為美事。我松了一口氣。
看來為長遠計,暫且只好走我們從來沒想走的路了。
「張大哥,你怎麼不去掙點錢呢?」
張勝羞赧地笑笑。劉桂花白了他一眼,說︰「他哪,豬一樣,只有點蠻力。有時候我們轉下山,踫到力氣活,也會掙點錢,但那機會太少,象我們這樣的人太多啊
「有賣藝的嗎?」我不好意思說賣唱。
「賣藝?有哇,雜耍不就是藝嗎?」
雜耍是藝,不過我想問的是賣唱。想想還是不問好,免得到時一無所獲,倒是叫張勝和劉桂花見笑了。
看看天光黯淡下來,我想起了當務之急的事。
「張大哥,你們睡在什麼地方?」
張勝搓了搓手說︰「哪里有固定的地方啊,就是墳溝,經常也有爭搶的。強者為王,住這種地方,憑的是力氣。不過兄弟你不要擔心,你和弟妹心腸好,我認了你們。晚上跟我們在一起吧,誰也不敢惹你們
劉桂花看我們疑惑的眼神,抿嘴一笑︰「你張大哥別的不會,力氣卻大。有一個晚上模上來兩個小伙子,塊頭也不小,他看到我們蹲的這個墳場大,墳溝深,是休息的好地方,想霸佔。我說了很多好話他們不听,動起手來,把你張大哥惹火了。你張大哥在家綽號蠻牛啊,這會兒他雙臂用力,攔腰抱住竄過來的人,扔出幾米外,把看熱鬧的都震住了。現在他們對你張大哥很敬畏,他說的話,沒人敢不听
劉桂花眉飛色舞,臉上顯出得意的神色。是啊,對劉桂花來說,張勝就是一棵大樹。
我和石榴都笑了。剛才張勝的吃相,我們就猜他是個有力氣的人。
「走吧,我帶你們去看看張勝拉了劉桂花一把,搶過我的箱子,拎在手上,象拎一根燈草。我也不謙讓,提起包,拉著石榴,跟在他們身後。
張勝蹲的墳場在半山腰,窪地中隆起個小山包,水泥砌的墳頭幾乎一人高,墳溝里青草一片,卻碾得很光滑,一塊幾平米的尼龍紙遮蓋著一堆物事,不是很多,顯然是張勝和劉桂花的行李。劉桂花象到家一樣招呼我們坐下。我們席地而坐。張勝指著墳溝那一邊說︰「你們不嫌我們礙事,就蹲那邊吧,有幾個人要,我沒答應。我和你桂花姐,嘿嘿,恩愛,可不想別人當電燈泡。你們不一樣,是我兄弟
石榴瞪大眼,掃了我一眼。我無聲地笑笑。
劉桂花看我們的眼神,羞得面上飛紅,啐了張勝一口說︰「你別听他胡謅,蔡兄弟你們誤會了,我們哪有什麼恩愛,就是他這個死臉皮的,時不時……」劉桂花頓住了,又瞥我們一眼,怕誤會更深,咬著牙勉強說下去︰「就是抱著我睡,有時還親個嘴的
我和石榴放聲大笑。可以想象,這種地方,閑雜人太多,哪里是男歡女愛的場所。
張勝撓著後腦勺,挺難為情的樣子,咧著嘴傻笑。
劉桂花看我們單薄的行囊,問道︰「你們都沒帶被子啊?」
我搖搖頭,原以為工作好找,有個安身之處,再買不遲,大老遠帶著被子,何況是逃一樣的出來,太顯眼。
張勝立即接口道︰「我們不是有兩床嗎?給一床兄弟,當然,只要兄弟你不嫌髒。不過這兒氣候還可以,晚上也不是很冷,被子只是遮遮露水的
「要是下雨怎麼辦哪?」石榴說出了她的擔心。
張勝哈哈一笑︰「搬家唄。下雨天,治安巡邏很少,我們就下山,在民房外蹲一宿
說話間,天色暗了下來。果然這墳場一點也不冷清。外出的人陸續回來了,聲音不是很大,卻也鬧嘈嘈的挺熱鬧。沒有燈火,腳步聲踢踏不絕。滿山遍野的墳場,少說也有百十號人潛伏其間。人們印象中恐怖陰森的墳場,卻是我們這些漂泊無依者的避難所。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大有蒼涼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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