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別再穿了 8第七節

作者 ︰ 秝子

夜風送涼,拂來濃郁的酒香,隱晦不清的月光敷上淡淡的白,映在男子那頭銀白的發上,更顯清亮。他身披淺色衣袍,內著深色勁裝,長發高綁成一髻,其余長發垂落成弧形馬尾,雅逸的身形配上腰際一把長劍,光是背影就讓人感到一股不羈的氣質,唯那頭白發有些突兀。

「能讓他大費周章尋找之人……你是犯了什麼錯?呵……該不會是打算弒君吧?」男子毫不忌憚這敏感的話題,也毫不害怕宋凝竹。

「我偷了他的衣服宋凝竹見他都不顧忌了,自己還不出來,就是扭捏了。她拿下隱者眼鏡,低頭拉了拉衣服,都怪胸部太大,單穿外衣還是太露了。

男子突然轉身,見到她的發色一怔,恍然道︰「原來是娥妃娘娘

宋凝竹聞言倏地抬首,一見到男的面容,她登即怔愣了住。

男子將酒瓶擱于一旁的石桌上,步伐略晃,含笑拱手道︰「在下嵐業,今日于宴華宮听見娥妃娘娘的歌聲,委實驚為天人……」

驀然,皓月破雲,迷蒙的光漸轉清晰,甚至能將宋凝竹上眼睫的影子,照映于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根根細明。

望著宋凝竹,嵐業笑容漸漸收下,他雙眼略瞠,呆立不動,好半晌喉結才滾了滾,找回自己的嗓音道︰「凝竹?」

「不、不……我不是,我是娥妃宋凝竹搖頭如波浪鼓,她動作十分僵硬地轉過身,對嵐業干笑幾聲道︰「我有事,我先走了

「凝竹!你是凝竹!」嵐業伸手擋住她的去路,說什麼也不讓她走。「你投胎了?不……不可能這麼快就長大了……難不成你重生了?」

「我我我、我怎麼可能是宋凝竹?我是女人啊!」宋凝竹雖然膽子大,但有個毛病,一緊張就容易結巴,怎麼都改不了。

說她鴕鳥心態也好,她就是不想見他,不想見曾經是自己的好朋友,卻又殺死自己的嵐業。可是她又忍不住瞅向他那頭白發,曾幾何時,那頭美麗的湛藍發色,竟成了這副模樣?

聞言,嵐業唇角緩緩勾揚,他眸瞳如藍鑽,敷著水氣,臉型帥勁如刻劃一般,其實若論長相看來,他也才二十出頭,但那白發卻是不合他的年齡。此時,一抹不尋常的紅染上了他的頰,四周飄著濃郁的酒味,顯然他已喝了不少。

嵐業眯起眼,緩緩搖頭道︰「喔?我可有說你是‘宋’凝竹嗎?好像剛才我說的是凝竹,而非宋凝竹呢!」

「那那那、那是你听錯了,‘是’和‘宋’的音很像,你听錯了,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宋凝竹深吸一口氣,心里吶喊著自己太衰了,第一天就見到她最不想見到的兩個人!

月盤灑下銀芒照在他倆身上,柔軟如敷上一層霧般,帶著迷蒙。

「凝竹,雖然沒想過你會以女人的模樣回來……」嵐業伸手捉住她的胳膊,猛地拉近自己,曖昧不清的濃郁酒香壟罩四周,渲染上了她的空氣,吐納間仿佛也能暈醉。「但是我深信你會回來的

宋凝竹聞言瞬間醒了過來,心中不禁燃起怒火,她也不再掩飾,繃著臉抬頭瞪向他,唇角突揚,參著冷意。「因為你認為我是不死的?所以才會殺了我?」

嵐業聞言一怔,他垂下長睫,緩緩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也不想這樣做語落,淚水竟自他眼眶中緩緩流淌而下,他面露悲痛地嚙著唇,驀然抓住宋凝竹的衣,倏地跪了下來。

「我心痛自責,卻也挽回不了什麼,凝竹……我只能相信你會回來,這樣我的心才能好受一點,雖然我知道現在的你只是夢一場,但我一定要與你說聲……對不起

聞言,宋凝竹不禁一怔,胸口窒悶難以紓緩,她望著跪在地上的嵐業,緩緩搖頭。她還能說什麼呢?夢嗎……假如那樣的怨與痛只是夢就好了,那次的死亡讓她後來一年內所有的任務,都不敢像過去一樣,毫無顧忌地和其他時空的人成為朋友。

「是的,你是在作夢既然他醉昏頭了,把此刻當作是夢,那就讓她在他的夢中問清事情吧。「你的頭發為何而白?」

「你死後我悲痛不已,我沒資格將你帶回釋維國,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赫連塵將你帶走,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他抓著宋凝竹的衣擺嚎啕痛哭,宋凝竹怕他的哭聲引來侍衛,緊張地看著四周。

「你別哭了,你你……要嘛哭得小聲點結果他還是沒說頭發為何而白啊!

「好不容易夢見你,我一定得和你說清楚。當時我以為讓伊國綁住的你只是替身,卻沒想到這些都是皇兄的計謀!」嵐業嗓音顫動,語帶哽咽續道︰「他見我軍因顧忌你而節節敗退,大失軍心,便下了此計。也怪我當時疏忽了,竟真以為那時的你並非是你……」

宋凝竹聞言緊張的雙肩漸漸垂下,她低頭看向抓著自己,醉得一蹋胡涂的嵐業,心中高鎖的牆漸漸松塌,幾乎所有的怨恨與不滿,就在這樣的夜空之下,逐漸消弭殆盡。

她還能說什麼呢?或許老天讓她來到這里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他們,是為了讓她化解心中的結吧。

宋凝竹眉眼漸漸放柔,她彎瞅著嵐業一嘆,略帶頑味的道︰「你可別說,你的頭發是因為太思念我才變白的嘿!」

「是啊……我很想你嵐業眼神有些對不上焦距,驀地,他伸手攬住宋凝竹的頸,一個重心不穩將她給壓倒于地。

此刻宋凝竹的心結已解,她想著眼前這個人,曾是她的好朋友、好哥兒們,連哭都能哭得這麼好看,讓她也不禁感到好笑。如今誤會一解,或許……或許能變回以前那樣,雖然她無法長待這個世界,但是只要留在這里一日,他們就是朋友,縱使離開,她也不會忘記的。

嵐業醉眼迷蒙,在月色下充滿柔美的銀白發色墜下,撓上了宋凝竹的臉頰。孰料下一秒,嵐業所說的話卻讓她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喜歡你,也不知為什麼,明明同為男人,但你就是擱在我心中放不下,你說我該怎麼辦?五年了啊……」語落,蘊著香醇酒味的吻落下,貼上宋凝竹的唇,只見她全身僵硬,頭皮發麻,雙眼驚恐凸出,身子也簌簌地顫動。

猛地用力一推,宋凝竹將他推開,她雙頰發紅捂著唇瓣,瞪著倒在地上的嵐業。嵐業的神識好似因宋凝竹的動作而回籠,雙眸漸漸有神,半晌才十分錯愕地看著背著月光的宋凝竹。

「難不成……不是夢?」嵐業坐在地上,以手敲打額頭,再凝楮一看,眼前哪里還有人,卻聞淡淡的花香滯留于空氣之中,是因宋凝竹稍早沐浴的花瓣澡而有。

夜深了,皇宮卻很熱鬧,三人心思千回百轉,但總是連接上了……

==============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宋凝竹蹲在草叢間,整顆頭紅得像煮滾的茶壺,差點就嗶嗶叫了。她瞪著一夜未眠的雙眼,眼底紅絲略顯猙獰。

她不是吃了啥勞子的紅藥丸了嗎?怎麼會……居然會──她的費洛蒙早就扭曲成臭味了!怎麼可能還能吸引異性?這是她吃了紅藥丸後,第、第、第一次被男人告白了,第一次啊──

天吶!這種比富堅將獵人畫完還困難的事情,居然發生了!等等,嵐業有沒有可能故意整她?還是因為看到大改造變成女人的她,所以一見鐘情,然後、然後……

不──不可能啊!他身邊根本不乏美麗的女人,怎麼可能看到她就突然迷上了?難、難道……難道嵐業其實是同性戀?但是、但是他吻的是穿女裝的她啊!

這一吻比起她果身壓在赫連塵身上還讓她感到激動與害羞,因為赫連塵看不見,也因為她身前的兩團是假的,所以她不太在意。雖然她對嵐業沒有友情以外的幻想,她可以大剌剌地在大家面前當個假男人,但是被男人當成喜歡的對象卻是頭一遭。

該怎麼辦呢?要不要寫張信,跟他說︰對不起,我只把你當作好朋友?

宋凝竹抱著頭,心中像是有頭野獸在懸崖邊嘶吼奔跑般,回音陣陣,十分激烈掙扎。

苦惱許久的宋凝竹,如今整顆頭脹紅,連耳根也像潑了紅色油漆般,望著遠方漸漸破雲而出的日陽,她突然下了個定論,喃喃道︰「其實作夢的是我吧……我剛睡醒,夢到有人向我告白了

讓男人告白,對她而言十分刺激。一夜未眠的宋凝竹,渾渾噩噩地扶著樹干站了起來,她雙腳發麻,像有萬蟲嚼著她的腿。縱使全身血液不通,僵硬得難過,可是這些都不敵她正在打架的神識,耗了許久她都未完全回神。

好半晌,她步履蹣跚地走出草叢間,頭發有些亂了,全身上下也很狼狽地參了不少落葉。

「在這里!假冒娥妃的女人在這──」等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四周都是侍衛,而自己就這樣光明正大地佇在宮殿前的空地上。望著周圍的侍衛,她雙眸越瞪越大,深吸一口氣,竟忘了吐出來。

啊……啊啊──她、她在干嘛!居然就這樣站了出來!她是個大笨蛋啊──

已然回過神的她,雙手抱著頭發,一張臉已憋得脹紅了。終于……她用力地吐了一口長氣,似乎要將她一夜的掙扎煩惱吐出。

空氣中蘊著香甜的霧氣,讓泛白的天穿透而過,成飄拂的碎影,應該是舒爽沁涼的早晨,可此刻四周氛圍卻是詭譎的燥熱──

宋凝竹那件過大的黑色外衣,掩不住胸前白皙的渾圓,正當大家捂著鼻子、瞪大眼楮,望向宋凝竹胸前遮不完全,露出一條深溝的胸脯時,只見她以極快的速度拉住衣襟,突地一擺長袖,掃開接近她方圓三公尺的侍衛,再一曲膝,騰地縱飛掠過。

「快、快追!」

不管了,她要逃出皇宮,如今情況讓她困窘,囧到她不敢面對,只希望能快點逃走,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

思及此,宋凝竹足如踏風,奔飛似箭。然而未著步履的玉足才掠過幾座宮殿,她就猛然止住動作,佇在黃金色的宮殿上方,凝神思忖。

等等,不太對吧!向她告白的是嵐業,又不是赫連塵,她何必因困窘而逃跑?應該主動去找他才是,而且穿皇帝繡龍的黑袍出去,不引人注目才怪,反正赫連塵對自己有愧,一定不會為難自己。

儼然她忘了,昨晚赫連塵是怎麼「親近」她的,不過也難怪她會不在意,畢竟胸前的是假非真。

宋凝竹壓低身姿,朝下方凝看,一個旋身,如飛雷奔馳般,跳向另外一座宮殿頂,如此尋覓許久,總算讓她找到了人。當然,她不會什麼也不想地沖下去,畢竟赫連塵已是皇帝,只怕她的靠近會引來不必要的騷動,所以這事還是得尋機緣的。

宋凝竹躲在宮殿屋頂上好一陣子,不禁哀嚎宮殿太過金光閃閃,太陽雖說剛升起,尚未太毒,可是金瓦讓太陽光反射出數道刺眼的光,扎得她眼楮痛,全身也熱得像在烤爐般。

宋凝竹眯眼凝望下方人影,只見赫連塵明明雙眼縛著白布,卻朝御花園的花團呆立著,好似在賞花般。他身姿挺立,手無意識地抓著紅色花瓣,陷入了沉思。直至一名侍衛領頭上前行禮,不知說了些什麼話,但見他捏著花瓣的手一用力,將花摘了下來,袖子因生氣而甩動,紅花也隨之掃向侍衛領頭,然而侍衛領頭只是垂首,緘默不動。

赫連塵轉了個身,對趙辰說些話,便在趙辰的攙扶下,步入宋凝竹正佇足的宮殿下方。宋凝竹見狀暗道機會來了,卻顧及下方衛兵未離,等了好一陣子,眼看太陽已漸漸上爬,霧氣全然散去,汗水從額上滑入領內,衛兵才少去了一些。

宋凝竹趁機朝無衛兵駐守的地方,身姿一個翻轉,著地輕巧無聲。她推開半掩的窗,翻了進去,躲在一旁偷看,並以袖當扇默默扇著,消熱。

「慎臨省接連七月未雨,谷物不生……」只見趙辰佇在赫連塵身旁,念出奏折內容,等待他下旨批文。

看來趙辰很得赫連塵的信任,要不這麼重要的事情,怎會讓趙辰一人獨攬?只是……當初大境國不是有三位皇子,怎會讓失明的他繼位呢?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她該怎麼接近他,又不會被趙辰發現呢?

就在宋凝竹苦惱之際,赫連塵突然揉了揉額角,搖頭道︰「先到這里吧,朕的頭有些痛……」

「皇上可須宣太醫?」

「免了,朕只是累了昨晚他一夜未眠,心系突然現身的宋凝竹,原以為「她」附身于娥妃身上,卻沒想到真正的娥妃已被「她」打暈藏到了床底下。那麼宋凝竹真是變成女子了嗎?他……真想看看。

趙辰聞言連忙將赫連塵攙扶至床邊,待他扶住軟榻後便擺手道︰「下去吧

趙辰恭敬地喏了一聲,彎身退了下去。宋凝竹見機不可失,趁赫連塵月兌下玄色龍靴之時,踏著已髒黑的赤腳,緩步靠近他。

「是誰!」或許因為長時間看不見,所以他對聲音的敏銳度大幅提升,宋凝竹踮著腳尖,聲音輕微難以可聞,卻仍是讓赫連塵發現了。

「是我,宋凝竹

「你……」赫連塵怔愣,倏地起身,卻因重心不穩,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好在宋凝竹眼捷手快將他扶穩。「為何你會……」

「為何我會回來?」宋凝竹嗓音不如昨晚那樣低沉,正因心中的怨與怒已消淡,而今她不禁感恩,好在她是勾穿使者,好在當初死亡的並非真身,好在她還可以回來,並且將彼此心中的結放下。

「因為……看你們自責成這樣,所以我決定原諒你們了!」宋凝竹語音輕巧俏皮,不因身分上而有隔閡,她一坐到了龍榻上,在床上滾了一圈。「好久不見,沒想到竟是由你繼位,哎!當初是誰說才不稀罕這位子,想游遍大江南北的?」

「大皇兄和二皇兄相繼去世,所以我才……」他嗓音緩慢,唇瓣略張,好似尚未回過神來,半晌才續道︰「你真的是凝竹?」

「不然呢?」宋凝竹眨著略困的眼眸,倒在軟綿綿的大床上,打了個哈欠,神識有些游走了。真想睡覺……

「如今你成了女人,是因附身還是……」赫連塵轉過身,往宋凝竹的方向模了模,一模到她的衣袂,唇角突然緩揚,心也安了。

「什麼附身……是真的身體啦!哈……好想睡覺宋凝竹翻了個身,完全沒半點自己是女人的自覺,仍大剌剌地躺著。「好哥們,你的床鋪真舒服,可以借一下嗎?」

「真的身體?你是什麼身分?可是神龍的女兒?還有……」赫連塵嗓音雖沙啞,卻帶著一股說不清的魅惑,他緩緩靠近她,模到她披散的發,動作突然放柔地撫了幾下。「你當真願意原諒我們了?」

「神龍?隨便你怎麼猜,不過對于那個盛世的傳說,我可沒這麼大的力量。至于原諒啊……罷了,當我明白你們殺我並非本意,我也沒什麼好怨了一個翻身,她面對跪坐于床上的赫連塵,瞅著他眼前的白布道︰「你的眼楮和嗓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可不信你真是哭瞎的

赫連塵聞言指尖一顫,他唇瓣一啟一闔,卻遲遲未落半句,許久才壓著嗓道︰「這聲音是因為……吼得太頻繁和太用力,所以……」

「怎麼了?為何要吼?不要說是因為我啊!」

「不、不是……我……」赫連塵話語囁嚅,他模著白布手指顫抖,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咬牙牙齒面露恨意,好半晌才松了下來,徒留悲傷。

「你還好吧?是怎麼了?難不成看奏折用眼過度所以弱視了?要不要我偷渡一副眼鏡給你?」她很重義氣的,朋友有難,協會的規矩丟到一邊去。

「眼鏡?不……其實我並非看不見,而是不能看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站住!別再穿了最新章節 | 站住!別再穿了全文閱讀 | 站住!別再穿了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