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二次來這棟房子。**********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四周點了白玉蘭形狀的路燈,白色的光,並不很明亮,隱隱約約的照出路來。四周的樹木竹林都倒影著影影憧憧的黑影,平白的給人一種被即將要被黑夜吞沒的錯覺。
鄭持胤走在前面,休思稍後了半步,後面跟著那名司機。一路走來都沒有聲響,只有路旁的房子都亮著燈,萬籟俱靜的,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就只有偶爾經過的巡邏人員。
走進門,穿過了一架實木鏤空屏風,就是客廳。古典的裝潢風格,處處透著風韻和不凡的底蘊。上次來,休思沒有仔細打量,這次她也沒有心情細看。
鄭老爺子和鄭士杰坐在客廳正中的矮沙發上,中間隔著一個矮矮的小幾,小幾上的茶杯中茶水仍是滿滿的,沒有人動過,這個時候已經散盡了熱氣。看來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
一見他們進來,鄭士杰就站了起來,他已近五十的年紀,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不過三十幾歲,一頭烏黑的頭發打理的整齊黑亮,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的細框眼鏡,穿著寬松休閑的亞麻西裝,整個人顯得儒雅和善。他挺著筆直的脊梁,嘴邊帶著慈善的笑意,往前走了兩步,有些激動的看著休思,想要抬起手來撫模她的肩頭,又覺得不合適,強自放下了,軟和著嗓子,關心的問︰「剛下班麼?做老師很辛苦吧?那年你媽媽告訴我你成績好,進了b大,我不知道多高興,多欣慰他的聲音輕輕的目光悠遠,不知是想起了休思的媽媽,還是想起了那時高興欣慰的心情。
一時間,鄭老爺子眼眸幽暗晦澀,鄭持胤直挺挺的站著,厭煩的把頭偏開。
這是她的爸爸,她只在十六歲那年匆匆的見過他一次,有時不經意間想起,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她應該叫做爸爸的人長什麼樣,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有沒有留胡子,是不是和別人的爸爸一樣,笑起來的時候,雙眼會很柔和,如羽毛一樣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子女。
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現在,她並不需要這個人來扮演她爸爸的角色。
「鄭先生找我,是有什麼事?」一句話說得十分禮貌,客氣得疏離。
鄭士杰不想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措手不及之下有些尷尬,鄭老爺子哼了一聲,鷹隼般的目光十分嚴厲。
「我回國一趟,听說你已經在z市了,就想看看你鄭士杰拉著她坐下,說起目的︰「我常在國外,總是顧不上這里的事情。你是我的女兒,在外面這麼多年,現在也該回家了
休思驚愕,回家?
鄭持胤一臉嫌惡。鄭老爺子重重咳了一聲,威嚴的像封建社會的大家長,居高臨下的看著休思,沉著聲說︰「既然要回來,就不要住外面了。你明天就搬過來,阿喬在你那住著,就一起來吧。夏帥那兒我會去說
恩賜的口吻,做好了決定,叫她來,不過是通知她一聲罷了。休思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夏喬要讓她想清楚,她是已經猜到了現在這個局面,所以提醒她說什麼話,做什麼決定都要事先想清楚麼?
休思並沒有如他們所想,露出欣喜和感激的表情,反而盯著鄭士杰,問︰「鄭先生的意思是要對外承認我是你女兒的身份,讓我回到鄭家,還是什麼交代也沒有的住進來?」
要承認她是鄭士杰的女兒,這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首先她比鄭持胤大了這麼多就足夠耐人尋味了。到時候,究竟她的母親是第三者還是鄭持胤的母親是第三者?她的母親為他生下孩子,他卻丟下她們和別的女人結婚,這就是薄情寡義,對他的名聲,對鄭家的名聲都很難听!
她的話音剛落,鄭持胤就立刻變了臉色,譏諷地說︰「怎麼可能承認你,你不考慮鄭家的名聲,總要為爸爸想想。讓別人知道,怎麼在背後議論我們家?」
鄭老爺子覺得孫子懂事,責備的看了休思一眼。鄭士杰也是一副為難的樣子,含糊其辭的說︰「你先過來,以後的事我們慢慢商量
沒有任何承諾,閃爍其詞,是根本就不想認她,讓她住進來也許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彌補年輕時候的錯誤?休思笑著說︰「我和鄭先生、鄭老先生都非親非故,怎麼好意思打擾
軟綿綿的一句話讓鄭老爺子和鄭士杰臉色大變。
「非親非故?哼,」鄭老爺子重重拍了一下矮幾,沉沉的說︰「士杰,你也看到了,現在不是我不讓她回來,是她不認你這個父親!」
「你,」鄭士杰有些難堪的看著她,表情幾多變換忍耐,半晌才說︰「你可真像你媽媽,寧折不屈……」他一結婚,尚寧就堅決的和他斷了關系,寧可一個人辛苦的撫養女兒,也不願接受他一分一厘的幫助。
他一陣唏噓感嘆,休思卻只是淡淡的看著他,目露譏諷。
「可是你這樣堅持又能得到什麼?」鄭士杰語氣一個轉折,好言好語的勸說︰「听爸爸的話,回來,我會把你當做女兒對待,就像你從小就在身邊長大一樣。這對你,是有好處的,而且,你媽媽,也是這個意思
听到他說你媽媽也是這個意思時,休思有片刻的恍惚。她不想和鄭家的人有任何關系,但媽媽……她是希望她能被接受的。就像每一件事都有來龍去脈一樣,每一個人,都有他的來源,都有他落根的地方,否則,不管到了哪里都是漂泊無依的。從前媽媽這樣說的時候,她並不以為然,可是,從去年,媽媽過世,只剩下她一個人以後,她也越來越覺得孤單落寞,就像隨著水到處飄動的浮萍,不知從哪來,到哪去。尤其是上半年,最好的朋友安然去了加拿大,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
也許,這就是她肯來z市的原因吧。
鄭家人能二十三年對她的存在不聞不問,她就沒有僥幸的想過會有什麼不同的結果。可是媽媽堅決的認為,鄭老先生也許不會在乎她,但鄭士杰一定會給一個交代。
那麼,這就是交代麼?
休思回過神來,看著鄭士杰,清楚的說︰「沒有必要,媽媽她要的也不是這樣
離開鄭家的時候,鄭士杰派了原來的那個司機送她回去,臨走前還留了電話給她,如果她改變主意可以直接打他電話,父女之間沒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休思接過了名片,一走出來就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
父女間是沒什麼話不能說的,但他們間是沒有什麼話可說。
回到家已經十二點了,家里客廳的等亮著,休思叫了聲「夏喬」,夏喬房間的門就打開了。
「回來了?」夏喬走過去,拿著休思的杯子,倒了杯熱水給她︰「外面冷吧?」
「嗯,挺冷休思接過陶瓷的馬克杯,燙燙的開水透過冰涼的瓷杯,掌心頓時暖暖的,她走到沙發邊上坐下,夏喬也月兌掉拖鞋,到她邊上盤腿坐著。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坐著,誰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休思側過身來揉了揉夏喬的頭發,笑著說︰「你該去睡覺了。每天晚上都要人看著,以前你在家的時候呢?你爺爺不會也像我這樣每天看著你吧?」她的笑容有些勉強,清秀明麗的臉龐即便是在微笑也難掩其中的傷心落寞。
夏喬看著她,也笑了笑說︰「我爺爺可耐心了,最多也就扯著嗓門吼一嗓子,」她學著夏老爺子的樣子,板著臉,粗聲粗氣的吼道︰「夏喬,你個小兔崽子,還不給老子滾去睡覺!小心老子收拾你!」
她說著就又笑了起來。休思想著平時在電視里看到的夏老先生一身灰色中山裝,手執黑色手杖,威嚴嚴肅眉眼沉晦的模樣,又對比氣急敗壞的對夏喬大吼的樣子,不禁也笑了出來,這次的笑容要比剛才明快了很多。
鄭士杰的出現猶如曇花一現,之後再也沒有派人找過她,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休思松了口氣的同時還有些茫然。
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林彥。開始休思還沒注意到,直到某天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遇到張老師,張老師對她打招呼,表情有些尷尬,又似乎是憐憫,休思才覺得詫異起來,不久後,張老師私下里語帶抱歉的跟她說,是我們家林彥不好,小尚老師你別放在心上。才知道,原來林彥有女朋友了。
這樣很好。這段時間意外出現的人和事都消失了。
休思覺得一切都回到了原來那種穩定平靜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