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
顧璇低眉,深邃的眸光隨著他的手掌,在季言的身上慢慢的游移著,指月復從白皙的胸口到性感的鎖骨,再到細長的脖頸,來來回回的,季言沾著水珠的皮膚泛著迷人的光澤,模起來的手感也特別好,使得顧璇流連不已。
但此刻,季言的臉色可說青白一片,正要發怒之際,顧璇的右手掌卻倏地在他的肩頭停住了,顧璇輕輕的問︰「這里,還疼麼?」
季言的肩頭那里,還有著當年可恥的刺青。
「……」季言的心砰然一撞,大腦一下子停止了思考。
「等哪天花錢把它洗掉吧,不過會有點疼。」顧璇淡淡道,手又移向了季言的後頸下方,那里也有一條一直延伸到後背的傷痕,「還有這里,真的去不掉了麼?」
曾經,季言的身體上全是傷疤,大大小小的,看著嚇人,可現在都消去了,獨獨還有這一道長傷疤,醫生說過這像是被某種利器貫穿的,雖然已經淡了許多,但卻成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仿佛也在昭示著過往的種種不堪。
那些不堪,季言根本不願想起,更不會輕易對別人提起。
季言拿下顧璇的手,語氣變得很冷淡︰「顧璇,你……」
季言想說「讓顧璇不要再管自己的事」,「沒必要這麼關心自己」,「應該管好自己」等等之類的話,可話到嘴邊,就化為無聲,因為這樣的話,他不知說過了多少遍,可顧璇從來都沒有听過。
況且他們經歷了那麼多,關系變得很復雜,理不清。
顧璇反握住季言的手,緊緊的,牢牢的,盡量用他的小手包著季言的大手,直直望向季言的眼底︰「季言,我們是家人。」
我們是家人,家人之間就該互相關心,互相扶持。
對于「害死」自己的季言,最初的顧璇是心有隔閡的,但日漸相處下來,顧璇始終狠不下心來,看他對傅安割舍不下的親情,看他對賀振平不離不棄的兄弟情,看他獨自撐起一個家,艱辛的過日子,看著這樣一個更真實的季言,顧璇的心不止一次的震撼著。
雖然顧璇沒有戀愛過,可他明白這種感覺,這是心動。
季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終究是一笑而過,心頭涌上一股暖流……
「季季,你洗澡洗半天了,不會是洗著洗著就睡著了吧?」外頭的賀振平叫嚷著,直接就推門進來了。
望見里面這一幕,氣氛說不上來的「曖昧」和「纏綿」,他當即傻眼︰「啊咧?你們兩個,在干嘛呢?」
季言立即就抽出了手,有點尷尬︰「你們搞什麼?統統給老子我出去!」
賀振平厚著臉皮,繼續含笑打趣︰「季季,原來你是叫小璇幫你洗澡的啊。嘿嘿,你什麼時候有了這種癖好,人家可是祖國嬌女敕的花朵,你可別欺負人家啊?」
「靠,我去你大爺的!」季言皺眉,抓起肥皂就砸了過去。
賀振平穩妥妥的接住︰「哎呀,季季,你不要這麼粗暴,要溫柔點才能早日嫁出去嘛!你說對不對?小璇。」
「……」顧璇無語狀,這兩人的日常就是打打鬧鬧,沒個消停,跟在軍隊里真的一模一樣。
一個月後,客人多了,果蔬的需求量也變大了,光靠自家的供應根本不夠,賀振平和季言商量著要去批發市場進貨,果蔬批發市場的工作時間從凌晨四點鐘開始,十點之前最活躍。
進貨有一些技巧,季言並不了解,賀振平便自告奮勇,一開始跟著劉大叔學習經驗,後來就是自己東奔西跑的。
「做生意不是比豪氣,一根菜,一顆果子也是錢,小錢不賺大錢難賺。不要批發商說一箱多重,就直接搬貨了,我們要一箱一箱過稱,少一斤都不行。」劉大叔道,除了弄清真實價格,他也很注重核對整箱的重量。
「哦,哦。」賀振平听後直點頭,認真學習著。
「哈哈,還有啊,有時候你挑水果試吃試多了,批發商他們會不耐煩,這時候掏出一兩塊錢,說是買下自己嘗的,他們一般就不會再為難你,由著你慢慢挑下去了。」
「嗯,我知道了,劉叔你懂得真多。」賀振平感慨著,模模鼻頭,「讓你這麼幫我們,嘿嘿,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喲,我咋沒看出來你臉皮還挺薄的?」劉大叔一挑眉,爽快的笑笑,「哈哈,沒多大的事,我自打第一眼見到你們,就知道你們不容易,這創業態度又這麼積極,況且你們還是小薇的朋友,能幫的,我當然盡量幫。」
「嗯,你和程老師都是大好人。」
「哈哈,你們曉得就好。」劉叔心思一轉,眼里一亮,「小薇是個好丫頭,也幫過我們家,我看她好像對你那兄弟有點意思,我們要不要把他倆撮合撮合?」
一把這事扯到季言頭上,賀振平的心就抖了一下,抓抓頭裝傻道︰「這個…呃,呵呵……我其實也不大清楚季季是怎麼想的。」
賀振平也想季言能早日成家立業,不過一想起他和傅恆默的那些荒唐事兒,眼下又養著傅恆默的兒子傅安,簡直就當成了自己兒子一般,他就頭大了。
「唉,你們年輕人吶,心思總是彎彎繞的,我老了,可是搞不明白了。」看出賀振平的為難,劉叔干脆揮揮手,也不自討沒趣了。
後來,劉叔自己也有事要忙,以防吃虧,賀振平和季言也很仔細的檢查果蔬的質量,有時候顧璇放學之後也會一起幫忙,對于水果一定要逐一過目、過手,尤其是整箱批發的時候。在一箱水果中藏有一兩個壞果很容易。開箱檢查是很麻煩,卻能避免損失。
一個月後,他們又遇到了新的問題。
由于沒有掌握好顧客的需求量,在三伏天時,早晨進的果蔬晚上賣不完,到第二天,剩下的菜和水果全都爛掉或黃了。
爛菜壞果的霉爛很容易傳染,賀振平听父親賀遠威說過,一批進錯的水果造成的損失很有可能就會抵消當月所有的利潤,如果是量大本小,進錯當季主打貨品,還有可能因為一批進錯的水果而導致公司倒閉。
一連多日,這樣的打擊,換了別人肯定也就放棄了。但季言和賀振平這對兄弟,骨子里偏偏就有一股子倔強勁,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
顧璇幫忙查閱資料,根據各種果蔬的新鮮程度的判斷和儲藏技巧,讓他們注意常銷售的水果的一般進貨和儲存技巧,以免再度造成損失。
賀振平則決定讓季言繼續在攤位上經營,自己再騎著三輪車出去賣。在模爬滾打中,他又發現了青山市場一帶的生意是最好做的。他只要到這里賣東西,人們一听到他的吆喝聲,都會不約而同出來買,而且,這里的人實在又厚道,從不會和他斤斤計較。
一個半月後,爛菜壞果的現象逐漸減少,他們的果蔬生意也越來越紅火,不知不覺也就過去了一年。
這年才一月份,就一連下了幾場大雪,以致于地面的積雪很厚。這種季節,果蔬最容易被凍壞了,必須做好防凍工作,將它們盡快賣出去,也能趁機提高價錢大賺一筆。
賀家院子內,賀振平和小賀喜是住在東面的兩間平房里,他們的對面是季言帶著顧璇和小傅安。
晚上,季言打開屋門,將自己唯一一件的棉大衣給月兌了下來,也抖下了在外頭沾上的積雪,大衣上也有很多補丁,真是穿了太久也舍不得丟。
見顧璇坐在爐子邊看著書,季言搓搓手,也就坐了過去,和顧璇擠在一起取暖。
凍得麻木的雙手對著爐火烘了烘,終于有了一絲溫度,季言望向顧璇︰「安仔已經睡下了?」
「嗯。」顧璇點頭,目光卻凝在季言的雙手上。
「下次如果我有事回來晚了,你也先去睡吧,不要等我了。」季言累了一天,一抬胳膊,只感到腰酸背痛的,如今一忙起來,就無暇分心照顧傅安,多虧了身邊還有顧璇。
時間久了,他這死腦筋居然也被扭轉過來了,他不再後悔當初的決定,覺得養著一個莫名其妙的「表弟」,倒也不錯。
「不行!」顧璇搖頭,斬釘截鐵道。
「你!」季言一怔,順手戳了戳季言的額頭,無奈道,「怎麼我遇到的人,竟是些倔脾氣的笨蛋白痴。」
顧璇一听這話覺得有趣,反問道︰「難道你自己不是嗎?」
季言愣了愣,揉了揉顧璇的頭發︰「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
「我不是小孩子!」顧璇十分篤定,很快發覺不對,唯恐季言生疑,又緩和了語氣,「我很快就會長大的。」
季言淡淡「哦」了一聲,不以為然,小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齡,就總以為自己長大了成熟了,于是翅膀就硬了,各種叛逆,這很正常。
隨後,顧璇徑自去打了一盆熱水端了過來,季言有點搞不清楚狀況,靠在沙發上頗有興味的瞧著顧璇。冷不防的,顧璇就伸手抬起了季言的一條腿。
季言一驚︰「喂,你?!」
「我怎麼了?」顧璇眨了眨眼楮,表示自己很無辜。
「你…你要干嘛?」
季言額上的青筋又是一跳,下意識就要把腳往回縮,可顧璇卻牢牢的抓住了,這小子一年四季都堅持晨跑,身體好得很,力氣也比一般孩子要大的多。
「你別動,我真的不干什麼,就是想給你洗洗腳。」語畢,顧璇早已很利索的月兌掉了季言的鞋襪,將他冰冷的腳握在手心里。
「……」季言一時間呆了,像是有一股電流,從顧璇溫暖的手掌通過腳心傳遞,一直流竄到了心窩,讓一顆常年無人問津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顧璇將季言的褲管挽起,將他兩只冷透了的腳泡進了溫水中,用手揉了揉,捏了捏,似乎這雙腳才有了一絲絲的知覺,有些難耐的動了動。
這是顧璇平生第一次給季言洗腳,沒有一點有損顏面的感覺,他的心竟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換作是以前的傅恆默,是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來的,可現在他是顧璇,是要努力做好季言家人的顧璇。
「你…你這小鬼今天很反常,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此刻,就連季言自己也沒察覺出來,他的聲音格外的溫柔。
顧璇低著頭,默默替季言擦干了雙腳,這才開口︰「季言,今天……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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