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德妃麼,當她還是吳修媛時,對自己卻是有所不敬,後來又處處替淑妃說話,言語冒犯。
蘇嫣晉升貴妃頭一次听事,她便有所非議,出言不和,而上回听事時,她更是索性稱病缺席,到讓人懷疑。
早年,德妃脾氣冷淡,少有交集,但卻與林清清十分客氣,時常一起去淑妃宮里請安。
細細思來,德妃與自己並不和睦是真,但若說要陷害自己,卻又尋不出充分的理由來。
「你可瞧清楚了?」蘇嫣又問。
蘇芷點點頭,「宮中位分高的娘娘,加上長姊不過四人,我應當沒有認錯。」
「我知道了,你先去陪寧姑娘罷,等碧梧殿接風宴後,寧大人就會接你們回去。」
蘇芷走後,她便將桑榆喚來,說傳口諭到德妃的朱棲宮,既是身體抱恙,後日的宴會遂不必出席了,安心靜養罷。
朱棲宮那廂接了旨,德妃心里頭更是不平,卻也不敢聲張,只得忍著,暫且不提。
水閣外紅楓樹籽隨風飄了進來,落在蘇嫣鬢發上,惹得鼻尖酸癢,便教蘭若帶人,將樹籽清掃一下。
「後殿落了一地的花籽,飛絮飄地到處都是,但那螻蟻卻成群地往庫房里頭鑽,真真奇怪的!」蘭若一邊將細紗蓬上,一面沖著外頭嘀咕。
蘇嫣耳尖,便問,「庫房里都是些首飾珠寶,可是有人不仔細將食材落進去了?」
蘭若卻道,「綠芙說那螻蟻是往紫檀木櫃上放生辰賀禮的二層里鑽,清理了好一會兒的,幸得那彩陶俑質地上乘,又發現得早,才沒教蛀壞了。」
蘇嫣本是心中思量,卻無意間听到彩陶俑幾個字,驀地眉心一動,「可是淑妃送的那幾件?」
蘭若點頭,「正是,一共八座。」
放下手中茶杯,蘇嫣臉色驟變,腦海中忽然閃過出當日情形,那時林清清在皇上面前揭穿她保胎時,進來第一個動作,便是拿起那枚彩陶,也就是在她將陶俑湊近自己時,月復痛才驟然加劇的!
她道,「速傳胡太醫。」
蘭若和桑榆都在殿外守著,相互對視一眼,便知定是有要事發生,否則自家娘娘不會如此謹慎。
約有半刻時辰過去,胡太醫才姍姍離去。
蘭若進去,就見蘇嫣靜坐案前,兀自盯著那排放整齊的彩陶俑,一言不發。
胡太醫方才的話,幽幽縈繞在耳。
「彩陶俑制作工藝精湛,乃用西域銀漆燒制,十分稀罕,但燒制的銀漆會產生異香紫蘿,紫蘿對娠婦無害,但天生與艾草相克,兩香一遇,即刻便能催發藥性,對胎氣損傷極大。」
淑妃,原來是她。
在自己眼皮底下,竟能如此滴水不露,從前只知道她善于韜光養晦,卻不知她更擅算計謀局!
蘭若試探地問,「陶俑是擺在案上,還是教奴婢替小姐收起?」
蘇嫣握起一枚,松手摔在地上,「全部拿到後院燒了,一個也不許留。」
蘭若想說這樣若傳出去,只怕淑妃會有所非議,但話到嘴邊,見蘇嫣嬌俏的臉容面色不善,又生生咽了回去。
女官正在暖閣教安樂學習識字,蘇嫣施施然而來,屏退眾人,便拉了安樂坐下,「安樂可還喜歡本宮這里?」
安樂揚起粉雕玉琢的小臉,使勁點頭,「安樂最喜歡貴妃娘娘。」
「那你喜歡德妃娘娘麼?」
安樂垂下眼眸,搖頭。
蘇嫣繼續問,「那一年前在獵苑行宮時,德妃娘娘不是還帶著安樂游湖麼?」
安樂仔細回想著,就答,「德妃娘娘待人嚴厲,我不喜歡她…而且母妃也從沒讓她帶我,」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加了一句,「淑妃娘娘和善,她經常抱安樂去頑!」
再一次得到印證,果然是淑妃,而並非德妃。
言至此處,真相已經明了,安樂童言無忌,且無事先告知,她絕無說謊的必要。
蘇芷…看來她實在是本性難改!
回到正殿,蘇嫣一刻不停,「立即傳淑妃過來,本宮有事安排,再將芷兒也叫來,一旁听著。」
少頃,淑妃端端而來,打扮地很是莊重得體,一如她平日穩健的作風。
只是這些看在蘇嫣眼里,皆是長袖善舞,虛偽不堪。
蘇芷打見到淑妃進來,目光便隱隱有些飄散,故作輕松地撥弄著袖口。
「本宮找淑妃姐姐來,是商議有關後日宴會之事的。」蘇嫣笑地十分柔和,毫無破綻。
淑妃慢悠悠開口,「娘娘吩咐的安排,臣妾已經傳召各司,正在備著。」
蘇嫣咳了幾聲,道,「姐姐也知道,本宮自…那件事以來,身子虧損,近日頻頻咳嗽,太醫說染了風寒,幸好並不嚴重,只是不能操勞。是以,宴會之事,勞煩姐姐多替本宮分擔,尤其是膳食湯飲,茲事體大,要確保萬無一失才好。」
這一番話下來,淑妃算是明白,嫣貴妃大手一撒,便是將宴會安排都交到自己手中了。
權力自然是大,可責任更大,參宴之人皆是王公貴族、後妃小主,膳食安全是最要緊的。
但凡有失,皇上怪罪下來,可斷不是小事。
觀其顏色,倒是有一點教淑妃很是欣慰,那便是蘇嫣對自己如此信任。
「臣妾定當竭盡全力,不辜負娘娘信任。」
末了,蘇嫣拉起蘇芷的手,「想來姐姐已經見過芷兒,她便是本宮唯一的妹妹,近日在宮中陪我解悶的。」
蘇芷手上有些僵硬,扯出一絲笑意,喚了聲淑妃娘娘。
但那份隱隱的心虛,沒能逃過蘇嫣的眼。
就在宴會前一天傍晚,諭旨傳到漪瀾宮,請蘇嫣帶著寧雙雙到坤元殿面聖。
蘇嫣刻意往簡單里裝扮,只著了天青色暗紋花底裳子,用鳳釵將長發簪定,以顯示身份不同,其余的裝飾皆是免去。
也許是因為寧文遠,蘇嫣對寧雙雙格外關懷一些,就像對待自家妹子一般。
她精心挑選了華服,教蘭若親自替寧雙雙上妝。
出門前,原本那清麗的女子,已經煥然一新,女敕黃色水紋裙如流動的雲霞,朝氣蓬勃,婉約似水,登時便亮眼了許多。
其實,蘇嫣內心亦是十分矛盾,她與長樂王的關系曖昧不已,千絲萬縷理不清頭緒。
親手將寧雙雙交到他手中,不知道,是否會害了她。
長樂王非池中之物,他野心磅礡,不安于室,心里能留給女子的地方,實在太少。
和猜測的不差分毫,段昭凌很是熱情地介紹了寧雙雙,在長樂王面前,寧雙雙自是嬌羞不已,偶爾才會抬頭望向長樂王一眼。
客套話大約說盡了,而座上之人卻毫無表態,段昭凌只得先派人將寧雙雙送回去,留下蘇嫣來勸一勸他這位冥頑不靈的弟弟。
蘇嫣心里苦笑,她只得規規矩矩地將寧家小女的好話兒說了齊全,長樂王始終不緊不慢地盯著她。
每一句,蘇嫣都覺得如鯁在喉,強顏笑語。
末了,長樂王只說了一句,「恕臣弟不能答應。」
一時殿內氣氛降至冰點,饒是段昭凌再打算用懷柔政策化解他手中兵權,此刻也有些掛不住,臉色不悅。
畢竟他還是天子,忍耐和退讓皆有底線。
蘇嫣也犯了難,要勸他做不想做的事,是比登天還難。
「看來長樂王是決意要抗旨不尊了!」
就在形勢緊繃之時,長樂王一席話如地震山搖,「若要臣弟應下婚事,也非不能,只要皇兄答應完婚之後,便讓臣弟返回漠南即可。」
段昭凌砰地擱下茶杯,一吸氣,便用力咳了一陣,蘇嫣忙地替他捶背撫胸,簡直是賢惠極了。
段昭燁卻始終冷眼看著她,看她如何在他皇兄身邊繾綣溫存,千嬌百媚。
有一瞬,他心里竟泛起一絲不同尋常的滋味,輾轉不得咽下。
但很快便被段昭凌的話所掩蓋去了。
「你可是在和朕談條件麼?」
長樂王起身下榻,深深躬身,「臣弟不敢,只是家中夫人已有身孕,而漠南戰事正值關鍵,臣弟不能不回。」
玉素,竟已經有了身孕了麼?這樣地快…
「無妨,朕已經封了寧卿為撫遠將軍,不日便會到漠南接替姚祁峰軍部,你們日後也算是一家人,就讓他替皇弟你分憂罷。」
長樂王躬身不動,十分誠懇,「寧大人不熟悉漠南情勢,臣弟還需助他一臂之力!」
話說到這個份上,長樂王算是極大地退讓,願與寧文遠共分兵權。
既然強留不能,段昭凌心下權衡一番,如此辦法只怕是目前唯一的解決。
「那便教由愛妃張羅,替臣弟促成這一樁姻緣罷。」
「臣妾定不負聖意,亦不辜負長樂王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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