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春宮亂 18避寵(一)

作者 ︰ 繁華歌盡

宜妃目光掃過她們二人,換了副姿態,傾靠著又問,「說下去。」

姚貴人得了令,語帶不屑道,「蘇婉儀不知為何忽而出手打了臣妾的婢子,又扯壞臣妾衣袖,臣妾只得返回宮中,匆忙更衣過來,遂延誤了時辰。」

蘇嫣一听,驚訝地抬頭,一副要辯解的模樣,宜妃黛眉上揚,便問,「蘇婉儀,可有此事?」

蘇嫣慌亂中起身,半跪在姚貴人身旁,委屈地鼓著氣道,「回稟宜妃娘娘,是姚貴人出言不遜在先而且她的婢子又嘲笑臣妾,臣妾才略釋戒,可萬萬沒有扯壞姚貴人的袖擺。」

趙婕妤插言道,「想來蘇婉儀不至魯莽如斯,還望娘娘明察。」

姚貴人輕哼一聲,「臣妾的婢子就在外頭,這會子臉上還有紅印子了,可進來作證。」

梅青捂著臉頰進來,兩側皆是五個鮮紅的指印,蘇嫣眸色一冷,那姚貴人當真是舍得下手。

在旁的王美人卻不輕不重地補了一句兒,「方才臣妾卻是見蘇婉儀與姚貴人拉扯在一處,蘇婉儀那一巴掌打得響,臣妾隔了很遠就听到了。」

蘇嫣顯然十分害怕,語無倫次地辯解,「娘娘明察,只是那婢子先沖撞臣妾在先,臣妾才出手教訓…」

這一說不打緊,宜妃的臉色登時冷了下來,「蘇婉儀此舉實是僭越,這姚貴人的婢子,得由她主子教訓,不然還有本宮和靜妃,又何時輪得到你來教訓?」

林清清忍不住,便出言替她辯護,「蘇婉儀素來待人和氣,想來這其中定是有隱情。」

「林容華于蘇婉儀情同姐妹,心意可以理解,可眾目睽睽,錯了便是錯了,徒作辯解不如潛心悔過才是。」王美人怪里怪氣兒的,林清清教她堵了回去,遂不敢再言。

宜妃待她們說完了,才緩緩開口,「現下事情明了,蘇婉儀逾越,以致姚貴人來遲,你們二人可還有甚麼要說的?」

姚貴人一副瞧好戲的樣子道,「臣妾說完了,但憑娘娘決斷。」

蘇嫣眼眶已見微紅,林清清跟過來,一同跪下求情,暗自拽了她的衣袖,蘇嫣終是顫聲道,「臣妾知錯了,再沒下回,望娘娘開恩。」

趙婕妤也跟著下了座兒,「望宜妃娘娘看在初犯的份兒上,從輕處罰。」

宜妃似是無奈地嘆了,「你們皆是新入宮的,本宮本不願責罰,可終究是理法甚于情法。姚貴人來遲,罰十日俸祿,」她倏爾眼波流轉,將目光定在蘇嫣低垂的發髻上,「蘇婉儀僭越,罰禁足半月。」

此話一出,驚起漣漪無數。

于新入宮承寵的妃嬪而言,禁足半月,幾乎可以毀掉一個人的前程。若是陛下不能及時招幸,後宮佳麗如雲,日後的境況便不得而知了。

宜妃這處罰看似輕微,實則陰毒,她忌憚蘇嫣的美貌,恨不得教她一輩子也見不到皇上才好。

林清清欲言又止動了動身子,終歸沒有說出口,蘇嫣深深拘禮,低伏著身子,嬌弱地顫抖,目盈秋水,似是強忍住淚意,「臣妾領罰,定會好生思過…」

而此刻心下卻是躊無比,那姚夕嵐蠢鈍不堪,自家設好的陷阱,她就乖乖地入了套。

今日這一鬧,一則是自家早就看她不順心意,趁機挫一挫她的傲氣,二則是要激怒她而獲罪,避開這陣子風頭了。

誰不知這後宮之中,先集寵于一身,便是集眾怨于一身,可帝王恩寵是何等旖旎的誘惑?偏生還有人爭破頭要去做那靶子。

想來也是,初入宮門的女子,又有幾個能逃得開這甜美的毒藥,便都是甘之如飴,飲鴆止渴罷了。

蘇嫣瞥見宜妃高高在上的姿態,不由地冷笑,如她這般心思縝密,能將所有人都算計了去,這會子卻蒙了心眼,平白當了順東風兒,助自家一臂之力了。

打落玉宮出來時,已過了正午,秋陽熠熠,漸漸隱到碧雲中去了。

新入宮的妃嬪,除卻蘇嫣以外,其余皆被宜妃留下訓話,方才打姚夕嵐身旁經過時,她那姿態倨傲,帶著勝利者的自得,恨不得用一雙眼楮將蘇嫣剜出百十個窟窿來。

蘇嫣見她如此入戲,不陪她演足了豈不辜負?她便氣鼓鼓地沖姚夕嵐甩了眼色,卻不敢發作,那姚夕嵐見狀愈發得意,蘇嫣遂奪門而出,顯些被門檻絆倒,只聞得身後輕哧暗笑。

蘭若扶著蘇嫣沿著高高的紅牆往回走,那蘇嫣一副萎頓不振的模樣,宮人們往來行禮,神色多由探究轉為惋惜。

途經芳明殿時,趙婕妤打後頭跟上將她喚住,蘇嫣瞧見紅菱也在,亦是傷神的情態。

蘇嫣扯動了唇角,喚了聲表姐。

趙婕妤凝住她濃艷的小臉,搖頭嘆道,「你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姐姐如今只得盼你早日萌寵。今日之事,那姚貴人仗著身家顯赫,便是明著欺凌于你,你也只能忍著。」

蘇嫣抹了抹眼角,妝面也有楔了,仍是不服氣兒道,「就連她的婢子都敢取笑我,我既是皇上親選的嬪妾,為何要白受一個奴才的氣!」

「此所謂打狗還需看主人,嫣兒你要時刻記住,身處六宮,和家中再不一樣了,」趙婕妤輕輕挽起她的手,抬頭望向高高飛過的雁群,聲音里帶了淡淡的無奈,「這里只有權勢恩寵,從沒有人情理法,這里只有,從沒有真心。咱們不論主子奴才,便都是養在囚籠中的雀鳥,那瓖金鍍銀的籠子,和銅鐵朽木的籠子,又有甚麼分別?」

5a8蘇嫣止住步子立在遠處,久久無言,待那南飛的候鳥終是消失在天幕盡頭。

可深宮中再寂寞、再無情又如何?她過的下去,連死亡都闖過的人,還有甚麼不能忍受!

趙婕妤見她凝眸不語,似有所悟,便寬慰地笑了,「瞧我說的,嫣兒你還青春正盛,花兒一般的年華,莫要失了信心。這陣子禁足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權作避一避風頭了。」

蘇嫣如今愈發覺得趙婕妤實乃慧心之人,瞧得透徹,「表姐的話,嫣兒記下了。」

「記著便好,時辰不早了,我不敢多多留你,別再惹出岔子!」趙婕妤又對蘭若交待,「照顧好你家小主,凡事多提點著。」

一輪秋月靜靜升起,打烏雲里緩緩現了出來,皎皎瑩白。

凌煙閣中掌了燈,夜色四合。

蘭若到偏殿庫房里打理事務,其余宮人們早已听聞白日里落玉宮之事,心知自家小主被禁了足,誰也不敢出頭招惹她。

桑榆掀開了天青色的薄幃進來,就見蘇嫣背對著,憑坐于妝台前,身影窈窕,烏發如雲,一直垂到腰際。

只這麼一個背影,便有過人之資,正當微微愣神之際,那蘇嫣已緩緩回頭,「水若是溫好了,就教人放在浴房里,要用封了香的薔薇花瓣泡足時辰,再來喚我。」

桑榆想了想,終是走到近處,見妝台散亂,而鏡中玉容亦是素面朝天,清淨嫵媚,教她心頭一悸。

她服侍過不少主子,多半是人前光鮮艷麗,人後卻暗淡無彩,而面前這位蘇小127d主,便只可以天生麗質作比了。

想來前朝第一美人兒虞貴妃,樣貌也不過若此罷,只可惜紅顏命薄,承寵兩年,十九歲便歿了。

「桑榆,你說宮里那些女子,哪個有我生的好看?可為何她們就能伴駕侍寢,而我卻要獨守空閨,教我又如何甘心…」蘇嫣說著,便將一根白玉骨簪重重拍于桌面上,仰頭發問,那略顯稚女敕的小臉上,盈著滿滿的不甘與倔強。

桑榆微微動容,俯低身子,將那斷做兩截的簪子收起,「小主若是不嫌奴婢多嘴,就再听奴婢一言。」

蘇嫣撥開額前的細發,幽幽道,「你說罷,如今禁足,也只有你們能同我說話兒了。」

「前朝太妃有訓,為幾世後宮良言,那便是以色侍君短,色衰而愛弛,以才侍君長,年久而彌珍。」

桑榆一字一句,娓娓道來,蘇嫣心里明白的緊,面上卻是喃喃自語,「你先下去罷,我需得靜靜心神。」

夜色深沉,蘇嫣倚在榻上,冷眼望著那半根玉簪,似有所思。

新寵承歡的頭一夜,唯有蘇婉儀的玉牌並未呈上。

她立于門庭中央,星月清朗。

數殿之外的金鑾門外,是誰坐于香軟的雲錦御攆中,被抬入燈火輝煌的坤元大殿?而又是誰伴君左右,紅袖添香?

「夜風寒涼,小姐好歹披見斗篷再出來。」蘭若見她失魂落魄,當真心疼地緊,暗自替她抱不平了,卻不可說與嘴上,遂取了件鼠毛軟裘替她攏上。

蘇嫣淺淺一笑,眼角的朱砂痣若隱若現,「我素來體健,還怕這秋風不成了?」

「奴婢方才教綠芙去溫一碗生姜湯替小姐驅寒,她卻只說食材不夠,多多推諉,這會子還沒端上來。」蘭若心中有氣,這宮里的人真真是只生了兩只眼,一看權貴,二看恩寵!

昨兒見小主姿容出眾,便競相奉承,今日才被禁了足,臉色就變了,做活亦是不情不願的。

「我也不指望著他們,且由他們去罷,日後誰也別後悔就是了!」蘇嫣不屑地揚了眉,展顏而笑,蘭若跟著附和,小貴子取來軟氈毛墊,蘭若遂扶著蘇嫣于石亭中坐下,忽而道,「小姐,若不是姚貴人刻意陷害,今晚送到坤元殿的定是小姐您了!」

蘇嫣雙手托腮,佯作期盼答,「還不知陛下是何模樣…」

「皇上貴為天子,奴婢雖從沒機會見過,但想是有龍鳳之姿的無雙男子了。」蘭若忙地順著她的話。

「那你猜上一猜,陛下今晚會招幸哪位小主?」話一出口,段昭凌那張臉容遂躍至眼前,徘徊不散。

見蘭若側頭思量,蘇嫣理衣起身,白裘隨風簌簌,明月如琢,佳人如月,她笑地愈發嬌媚,「若不出差錯,應是姚貴人承寵。」

她深知,後宮即廟堂,自古如是。此夜非同尋常,段昭凌斷不會白白浪費,美人在抱,天下帷幄,世間最好的風致也不過若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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