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房 1.第四十七節 王假妮

作者 ︰ 作家權衡

[第6章第六卷求神]

第1節第四十七節王假妮

自從埋了大得,爹娘的身體就象莊稼經了霜,病病怏怏一天不如一天,白鮮和小得十分著急,成天忙著求醫問藥。

不知不覺間,幾個月過去了,白鮮顯了身子,動作漸漸笨重起來。

那天,小得懨頭耷腦地在街上走,準備找長山他爹再開兩副藥。可巧,就踫見了王假妮。

這王假妮三十郎當往四十上走了,瘦高佝僂的身形,長把葫蘆頭上有點禿,據說早先他爹娘想著兒女雙全,可巧頭生就是個兒子,二生想閨女,結果還是個小廝,看三生吧,又是個帶把的,那年頭恓惶,小廝孩子養不了,就把二戶頭、三戶頭送了人。四戶頭、五戶頭還是小廝,再送。到第六個,生下來一看,文文弱弱的、眉清目秀,尋思是個閨女呢,掀起 一看,還是個小廝,舍不得再送人了,就留下自家養,爹娘不甘心,就把他當閨女,取名叫假妮。這人打小時候就跟他爹娘信神信鬼,抬手動腳都要求神問卜。一直到現在,家里還是成天香火不斷,老婆孩子耳濡目染,也跟著信。

假妮看見小得,就殷勤搭訕︰「小得,恁這是弄啥去?」

「俺爹娘這兩天又不松緩了,俺找老秋叔再開兩副草藥。」

「恁也是,他一個半拉子獸醫,胡治治頭牯還湊合,找他治人病,那不是笑話麼!」

「可咱村里這幾十年不都是他治的,上外村里、上城里請先生多不便當呀?」

「俺給恁說,恁爹娘那病還是大得那時候坐下的,擋不住就是那路神仙附了身,最好找神仙看看。先生是能治病救不了命,神仙是能治病也能救下命。」

「恁這一說俺想起來了,還真是從那會兒坐下的病,可是從哪里找那麼靈驗的神仙呢?」

「有呢,俺跟恁說,西垣上泊池村,有個賈寡婦,是三太子附體,那可真是靈。成天門前看病、問事的都排著隊。恁去了燒上香,不用吱聲,人家就知道恁是來看病還是來問事,問啥事都知道。馮村張小寶知道麼,就是經常到河灘里放羊的那人,這兩年不多見了吧,病了,得了大肚子鼓,走州過府找了不少郎中,把家里都花空了。家里沒法,只好預備棺材、老身衣,就等著埋人了。後來听說了賈寡婦能治病,就拉了去試試,嘁!人家賈寡婦一見他,就從香爐里抓了一把香灰,念念叨叨施上法,叫他兌上水喝了,不到一頓飯功夫,張小寶就放了一個通屁,到茅房里拉了有半桶稀湯子,出來一看,那肚子就不鼓了,也不坐車,跑著就回來了。第二天,趕上羊就下地了。俺前幾天不是去了麼,進了門,磕了一個頭,上了一炷香,人家就開口了,說恁是張莊的,老弟兄六個,家里財運不旺是院子有彩壞,恁家里上首北屋屬土,土生金,能聚財;東廂伙房,屬火,火克金,但火象旺,亦能旺財;西廂牛屋,里頭沒牛,土象不全,也不礙大事;下首沒有街門,地勢偏低,是流水象,聚不住財。要想發財,就得在南里蓋上屋,四水歸堂,形同聚寶盆,這財就流不走了。恁看看恁看看,俺又沒說去問財運,人家咋知道的?對俺還知根知底,不信都不由恁。反正俺算是服了,這麼靈驗的神仙俺從來就沒見過。俺這不是找家伙,預備蓋南屋謾。這兩天,說話就動工,恁得空過來幫幫忙!,俺就不再專門央恁去了。」

王假妮說著,匆匆忙忙就走了。

小得動了心,就不再去找趙老秋,扭頭就回來了。

回家給白鮮一說,白鮮不信。笑著說︰「恁听假妮神神叨叨胡說,還把年過錯了呢。」

可是小得就信,給爹娘一說,爹娘也信。小得就預備行頭,忙活著找東找西。到了晚上,興奮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弄得白鮮一宿也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小得就動身往泊池村趕,三十里走下來,趕到就小晌午了。

這是個大村子,順著村人指點,小得走到村中,果然見有一口泊池,足有三畝來地大,周圍用石條瓖砌,池里有半池水,幾個媳婦閨女嘰嘰嘎嘎說笑著在池邊洗衣裳。

池北有顆大槐樹,合抱來粗,樹蔭遮天蔽日,樹蔭下用磚瓖了池子,池里滿是香灰炮屑,有幾束香還冒著青煙。槐樹北側有個磚砌街門,兩扇黑漆木門一扇開著一扇關著。門口坐了不少人,人家告訴他,這就是賈寡婦家,這些人都是看病問事的,恁要看病問事就趕緊排上隊。

小得走累了,也顧不上好歹,一就蹲在了人家身後。

半頓飯工夫,街門吱紐一響,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領著一個媳婦和一個老婆子出來了,那媳婦和老婆子在男人指點下到香池里燒上香,那男人又放了一掛鞭,沒等硝煙散盡,媳婦和老婆子磕了三個頭就走了。

那男人又領了一個人進門去了。

小得前頭那人四十來歲,穿著黑粗布褲子白粗布褂子,腳上穿著尖口布鞋,頭上蒙著白羊肚子手巾,脖子上掛著煙袋,眉目間透出憨厚,是個老成莊稼人模樣。他見小得累得塌了架,就問︰「這位大兄弟路不近吧?」

「張莊的,三十來里呢。」

「好家伙,三十來里地這小晌午就趕到了,腿腳夠麻利的!是急著來求財的吧?」

「不是,俺爹娘從俺哥走了,就一直瀝瀝拉拉病病歪歪好不了,藥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見輕,這不人說這里神仙管用,俺就來求一副藥。」

「嗨!恁哥多大年紀了,怎麼就走了呢?」

「俺哥叫大得,俺叫小得。他今年三十五了,拉石頭沖了坡了,這不,才走了不到半年。」

「可惜了的,正是活人的時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一個壯實漢子說沒就沒了。人這命呀,真是難說……。」

「可不是咋,俺哥那人就是個恓惶命。娶了龍村一個女人,叫龍白菜,就睡了一宿,人家就回家不來了。臨死,還是踫見那女人了,看了一眼,就沖了坡了,那就是他的克星。」

「恁哥這一走,這老人可就全靠恁養活了。」

「可不是,俺孩子還小,才七、八歲,雖說俺老婆那人能干,可往後這日子也夠難的,湊合著過吧。」

說到這里,大門吱地一聲響,那油頭男人又送人出來了,照例還是燒香、放炮。往里領人的時候,小得前頭那人說︰「相公,俺來了半天了,後晌還有要緊事呢,俺先進去行不行?」

油頭相公說︰「人家誰也是等了半天了,就恁性急!」

那人不由分說就往里闖,油頭相公沒攔住,只好跟進去了。

又等了半天,倆人出來,那人上香、放炮,完了跟小得說︰「大兄弟,恁再等等,俺就先走了。」說完,往東走了。油頭相公繼續往里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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