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舊夢 渠隨水走

作者 ︰ 段玲瓏

瞬間幾轉思量,還是覺得不要自作聰明。我緩緩伏行禮,跪在地上半晌,康熙並未免禮。太子妃也起身回房,走到這里,估計她酒醒了大半。

「下午晚膳前,你們到養心殿來一趟吧,別讓人跟著了。」康熙說完,轉身走了,身邊除了伺候但監宮女,並無他人。太子妃小心跟上,康熙略看她一言,擺擺手讓她下去。

她站在身旁,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有些嘲諷,果然飲酒誤事。到這個時候,反而不怕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不認為她會就此罷休,不如一次扯清,是死是活總要有個爽快。起身,我拍拍衣裙,「寶兒先走一步,太子妃慢來。」,懶得听她夾槍帶棒的語氣,留著力氣下午用去。

事到如今,反而冷靜下來,不似前幾日心慌想逃。也許我就是這樣的脾氣︰事情發生前左思右想、前怕狼後怕虎,等到最後結果來臨,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敗,骨子里的倔強,讓我沒去告訴胤禛,甚至也沒告訴春兒,只一個人坐在鏡前靜靜等待。手里捏著小月從前繡給我的荷包,只想說清事情,不想多生波折。

換了宮裝,略施脂粉,我早早來到養心殿外候著,太子是否知道此事?他有何感想?這會兒我不想被人審,我想提著話筒跟在每個當事人後面采訪,獲第一手資料,寫一篇《從XX事件中探析各當事人鞋》的文章。自己邊想邊樂,又覺得目前這鞋挺好,大難當前了還能笑得出來;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在透支最後的快樂啊?精神不知怎麼到有些失控的地步。

不一會兒,太子妃也扶著丫頭姍姍而止,走到我跟前,「格格今日倒早。」我極輕極快對她道︰「早死早超生。」說完笑了,控制不住的笑,她倒青了臉,低吼一聲「瘋子。」徑自走到屋外讓人通傳。

養心殿內,除了康熙、太子妃和我,別無他人。薰爐的香煙緩緩上升,博古架上的古玩似乎透著靈氣,康熙低頭批著奏折,讓石氏和我跪在厚厚的地毯上良久。左右無事,我細打量面前的地毯,那麼厚、那麼軟,現代還有這麼好的工藝嗎?有也買不起,這輩子能看見、能模到,估計就不是真的,估計這真是一場春夢。如果這樣,拜托是場好夢,一定要是場好夢!

「說吧,怎麼回事?翠雨閣那個宮女,叫什麼名字來著?怎麼死的?」良久康熙開口,聲音不大,卻具威儀。這半天功夫,他一定暗訪了前因後果,這樣一來,胤禛應該也知道了。但不知他如何作答。

石氏看我一眼,搶先道︰「回皇阿瑪,前日兒臣看見一個宮女正和太子爺拉扯。還以為是哪個不知羞恥的,一查方知是寶平格格的丫頭小月。兒臣想格格年輕,未必知道下賤奴才做出這些個不要臉的事,素日又和奴才們親厚,難免被奴才蒙憋,正要告訴格格嚴加管束,那丫頭見事情敗露,抱愧自盡了。」

「哦?既是後宮之事,為何不傳內務府細查?」康熙的聲音平淡如斯,听不出感情波動,我跪在地上,覺得這件事從始至終都那麼戲劇性,不知是人生如戲還是戲如人生?

石氏一窒,繼而接道︰「那日正是四阿哥出面料理,查清是那宮女羞愧難當,觸牆自盡,已抬出宮外埋了。」

又是長久的沉默,我悄悄坐在自己的小腿上,不動聲色挪了挪膝蓋。「寶兒,你沒什麼要說?」康熙斜瞄我一眼,面向窗外開口詢問。

「太子妃說小月和太子爺拉扯的事,寶兒沒看見,不敢亂說。只知道那天小月被押回來,已受了毒打,打得半死不活。寶兒也連夜查問過,小月只賭咒發誓說並沒這事,正尋思這里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預備第二天就登門解說去。誰承想太子妃已經過來拿人,我正求能不能寬限幾天,小月就穿戴整齊出來,死在我面前。」說道這里,我已忍不住痛哭,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如今細說,仿若重歷。旁邊石氏才要接嘴,我繼續哭道︰「想小月清被人誤會,身敗名裂,自覺無顏面對眾人,這才憤而自盡,卻不是什麼畏罪自殺。」

石氏狠瞪我一眼,「格格如今倒推得干淨,那賤人所做之事本來見不得光,哪會自己承認?」

我自哭的氣緊,听到這麼說,不禁泣道︰「太子妃您身份尊貴,定要說她有罪,寶兒也不敢說一定沒有。只是拿贓拿雙,說她犯了j□j,總要有憑據,萬一她真是冤枉的,死了還要枉擔個髒名,小月總算服侍一場,寶兒于心不忍吶。」

石氏一時情急,沖口向康熙道︰「皇阿瑪,我親眼所見那賤人所送的鴛鴦手帕,這總假不了。」

我冷笑抬頭看她,「太子妃既口口聲聲說有那帕子,怎不見呈上來給皇上驗看?」

她氣結,「那日我帶那賤婢去翠雨閣,親自把帕子給了你,你還問我?」

「太子妃可是記混了?寶兒從沒見過什麼鴛鴦圖案的手帕,不信可去翠雨閣搜查。」那手帕,今早頭七祭香我燒給了小月,原來冥冥中自有安排。原來小時候流行的香港法庭片沒白看,知道審案要講證據,答辯要講條理。

「你們各說各詞,既那帕子你二人都提到,呈上來給朕細瞧。」康熙說著坐回座位上,向外面喊道︰「張貴,去翠雨閣,帶兩個嬤嬤仔細搜查,看可有一方鴛鴦圖紋的手帕,有即呈上來。」那太監領命要去,康熙又說︰「可搜仔細了,一查那帕子,二不可毀翠雨閣的東西擺件。」

三人留在養心殿內傻等。我偷偷觀察康熙,他低頭批奏批,時而皺眉、時而舒緩、時而沉思、時而疾筆……他要關心的事太多,對一個君王,越是賢能,天下越大、事務越多。要做個賢明的君主,數十年如一日的賢明下去,真是世間最難之事。太多、陷井太多,想保持清正廉明一輩子,是考驗靈魂的艱巨任務。

也不知過得多久,我只覺外面天空都暗淡下來,宮女進來掌了燈,又問晚膳擺在哪兒。康熙擺擺手,臉上有絲倦意。他在倦什麼?那些批不完的奏折?還是宮中隨時發生的暗涌和插曲?我也累了,跪得累、看他看得累……

「去把太子和四阿哥傳來,在門外候著。」他開口吩咐,宮女答應著出去。

「啟稟皇上,張貴公公回來了,外面等著呢。」那宮女才出門,又進來通傳。康熙揮揮手讓張貴進來。石氏目光隨著張貴從門口一直到君前,我不禁有些失笑︰她也算在這紫禁城混了半輩子,怎得如此沒見過世面,沉不住氣?

張貴對著康熙低語幾句,即退後垂手侍立。

「朕著人去搜,說是翻了個頂朝天,沒見有這方手帕。太子妃,你有何話說?」康熙冷冷開口,語氣甚是低沉嚴肅。

「皇阿瑪,兒臣確是親手將那帕子交由格格保管,只不知後來她藏在哪兒。兒臣身邊的靜嬤嬤可作人證。」

終于我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康熙轉而向我,目光相詢。

「皇上,寶兒雖不曾讀書,卻知道用人取賢、用證取明的道理。若是自己身邊親信也可為證,寶兒也可讓翠雨閣所有一干人等作證︰未見那帕子。如此一來,如何了局?」

康熙看向的目光忽明忽暗,帶著審視,似在深思,半晌對張貴道︰「傳太子和四阿哥進來。」門被拉開,隨著一步一步沉穩的腳步聲,兩雙靴子來到我眼前,「兒臣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胤禛跪在我旁邊行禮。太子站得前些,看見他明黃的背影。

「平身」康熙虛抬了抬手,繼而道︰「傳你來是為這翠雨閣中一個宮女,前幾日撞牆身亡,你料理的後事,可查清楚了?」

「回皇阿瑪,兒子查了,這小月是格格帶進宮的家生奴婢,漢人,無親族。前日因傳她私通太子,羞憤自盡。」

「哦?那私通之事可有確鑿證據?」

「兒臣,曾讓御醫驗查過小月尸身,結果,還是處子。」胤禛淡淡開口,並不看我。我卻突然想哭,原來一張膜還有這種作用?如果不是呢?私通罪名成立?那和她私通的那個人呢?是不是也要受到懲罰?

「皇阿瑪……」石氏急急開口,康熙喝道︰「住口。宮中歷來依制行事、賞罰分明,你身為太子妃當懂規矩,輕易听信傳言,擅自帶人到翠雨閣動用私刑,逼死宮女。你還要說什麼?」又轉向太子,「你可認識這宮女?太子妃所說鴛鴦繡帕,如今看來,只有你一人知道是否存在?」

太子走到我跟前,我仰頭而視,還是那個醉酒後抱住我不停喚「月華」的臉,卻清醒多了,眉目清秀挺拔又微帶些蒼桑。他注視我良久,神思幾變,久不開口。胤禛上前才要說什麼,太子打斷他,緩緩而道︰「皇阿瑪,兒臣並不認識一個叫小月的宮女,也不曾收過什麼鴛鴦繡帕。」

我听見石氏頹然跪坐在地的聲音,看見她滿面的不可置信,看著自己的丈夫,似有淚珠,卻不曾流下,不曾辯解。

這才是對她致命的一擊,我知道她一定想到月華,到最後贏得地位,卻失了丈夫的心,究竟算失敗還是成功?無法解釋,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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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的連貫內容還沒完,寫了這些忍不住先放上來,等各位的意見批評!

多謝扇貝同學指導啊,這章改過後感覺好多了,人物性格也鮮明些,要不我自己來寫,人人都是一句一句慢慢道來……暈~~

一改二改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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