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甲男將這里當成了古羅馬的斗獸場,瘋狂的嘶吼聲中,歷史的血腥味穿越時空,在兩千年後的文明社會里再度引發出人類內心深處的狂熱。
「殺了他!殺了他!」
「不!不!別這樣,快放開他!」
一時間大拇指如林,有豎起的也有朝下的,人們分不清場合與現實,俱都陷入了虛構的幻想中。
「可怕,這種所謂的集體催眠實在太可怕了!」在後台的監視屏里,李可-莫里斯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每當他認為戴維已經做得很好了,可這位年輕的魔術師總能超越極限,帶給人不一樣的驚喜。
與這樣天資橫溢的人合作,是一種幸福——因為他們總能成功,哪怕只是一時。
與這樣才華出眾的人合作,也是一種痛苦——他們往往不按牌理出牌,靈感來時就會由著性子亂來,打亂事先計劃好的步驟。
痛並快樂著——這就是李可-莫里斯此時的心態。他深吸了口氣,避開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對手下的助手悄聲交代道︰「讓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時刻觀察戴維有可能的暗示,滿足他的一切要求!」
「好的,李可。」助手任命地下去安排了。
嘆了口氣,李可-莫里斯搖了搖頭,將一號機的鏡頭鎖定在舞台上被捆綁著的戴維-迪蒙身上,口中喃喃自語道︰「你想要的效果達到了,那麼接下來……會怎麼做呢?」
其實接下來的事情並不太難,大體還是按照計劃好的表演環節來,只有一小部分月兌出了情節,而戴維趁著觀眾心神被鎧甲男所奪之時,低著腦袋通過隱藏在木樁上的微麥通知了幕後工作組。
不一時,就有僕從扛著劍架與試劍的木樁上台,一排共3柄形式各異的利刃成列其上,分別是刺劍中的花劍、重劍與佩劍。
早已收到通知的鎧甲男轉回身來,嘿嘿笑著走到劍架前。他抽出其中的花劍,放在手中掂了掂,然後隔著約莫半米遠的距離將劍用力朝試劍木樁上擲去。
「咄」的一聲,長劍穩穩地刺入木樁中,細長的劍身悠悠顫動,晃得人眼花。
這可是開了鋒的真家伙。
隨後,他又抽出剩下的重劍與佩劍,用同樣的方式一一試劍,向觀眾證實了這些凶器的鋒利度。
「究竟是殺,還是恕?」試完劍後,鎧甲男再一次高聲詢問。
現場的回應依舊熱烈,要求放過戴維的人居多,佔了大約五分之四;只有極少數人執著地將大拇指朝下,但從他們笑嘻嘻的臉部表情可以看出,即使是這些人也大多是在開玩笑。
可是,在魔術師的表演現場,玩笑是這麼好開的嗎?
「你!你!還有你!」鎧甲男連續點了幾個人,「你們都是要求干掉戴維-迪蒙的。好,那我就滿足你們的願望,殺了他!」
什麼「少數服從多數」,那只是穿在「民主」身上的遮羞布,現實當中永遠是少數「代表」多數,少數領導多數。
鎧甲男的行為完全符合社會現實,他無視了呱噪聲最大卻最是無力的「多數派」,決定對戴維-迪蒙執行「死刑」。
在東方,出于某些諱忌,執行人(劊子手)是要盡量避免與死刑犯對視的。他們或者將死囚的頭按下,從後頸處揮刀(別相信電視上演的,殺個人還讓將死者側著半邊臉,那是為了拍攝的「露臉」需要),或者從後腦勺處執行槍決,亦或是給蒙上一層眼罩。
而西方,則沒那麼多講究,無論是歷史上使用較頻繁的絞刑、火刑、斬首、斷頭,還是當下流行的安樂死,行刑者都不會刻意避開死囚的視線,甚至還會津津有味地欣賞他們痛苦的表情與掙扎。
鎧甲男是西方人,自然采用西方式的殘忍。
他從插滿利劍的試劍木樁上拔出其中一柄,走到台前向觀眾展示。
這是一柄花劍,又被稱為「鈍劍」或「輕劍」,英文稱作foil,直譯「薄片」,取其劍身輕薄之意,法文稱作fleuret,是fleurette(小花)一詞的陽性形式,現在的常用叫法「花劍」即是意譯自法文。
它長近1米,重量不過500克,是西洋刺劍中最為輕巧的,銳利的劍尖在燈光下閃耀著刺眼的寒芒,極利于刺擊;劍身細長,橫斷面為矩形,護手盤小,拙于劈砍。
展示完手中的凶器,鎧甲男踩著沉重的腳步逼向正奮力掙扎著的戴維-迪蒙,從全包的頭盔中發出陰狠的低笑聲,「讓我們來听听你靈魂的哀嚎!」
寒光一閃,這一劍毫不猶豫地刺出,正中戴維的左肩窩,銳利的劍尖從三角肌與胸大肌的交接處穿透,深深釘入身後的木樁。
「不!」戴維的呼痛聲蓋過了現場的尖叫。他的面孔劇烈扭曲,大片冷汗瞬間浸透了毛孔,瞪得渾圓的眼楮無力地望向上方,泛紅的眼眶內飽含著哀痛的淚水。
這不像是演技,功底再深厚的影帝也扮不出如此真實的表情。
這幅畫面在大屏幕上定格,觸動了無數人心底的柔軟,更有甚者感同身受,心碎淚流。
如果你對戴維-迪蒙這位魔術師抱有好感,那麼此情此景就是一種折磨。
行刑猶未結束。
鎧甲男從試劍木樁上抽出了第二把劍,一把佩劍。他渀佛沒有人類的感情,心中只有冰冷的殺戮,毫不在意戴維的哀嚎與觀眾「釋放寬恕」的請求,攤開手掌摩挲把玩著手中的凶器。
由古代騎兵軍刀衍變而來的佩劍同樣近一米來長,劍身有些微的彎曲弧度,橫截面近似梯形,圓形的劍尖與鋒利的劍刃利于刺擊與劈砍。
曲起手指用力一彈,佩劍發出嗡嗡的鳴叫,厚實的聲音充分反映出質地的優良。
「它在低吟,述說著對鮮血的渴望。」
鎧甲男的話不多,但每一句听上去都讓人極不舒服。他高舉著長劍來到台前,視線在觀眾中逡巡了一陣,然後指著其中一位男子叫道︰「你,就是你!我記得很清楚,剛剛你大拇指朝下,判決了木樁上那個人的死亡。上來,我給你個機會,一個親手行刑的機會。」
「哦~不!不!」那位中年男子慌亂地擺手拒絕。
現場有人認識這位坐在普通觀眾席靠前位置的男子,他叫艾得力克-芬托斯,是一名小有資產的房地產經理人。同時,他還有一個隱藏的身份,就是戴維-迪蒙個人網站中的vip粉絲,由低級魔法學徒成功晉級為魔法騎士的100人其中之一,參與了不少戴維專屬團隊的工作,算是一個積極分子。
他早先的起哄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有料到居然會被抓個典型,此時他內心的惶恐勝過刺激,根本不敢上台去執行所謂的「死刑」。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看熱鬧時喊的歡,事到臨頭卻缺乏膽量,選擇逃避。
「來,你上來!」鎧甲男不容艾得力克拒絕,他再次發出了邀請。
「不~不~」艾得力克-芬托斯用力地往後坐,恨不得穿透沙發整個人藏到後面,口中一個勁的重復著「no」。
「你難道不懷疑我手中刀劍的真假嗎?」
「你難道不懷疑我這個行刑者與戴維-迪蒙之間是否串通嗎?」
「你難道不想親身體驗魔法的神奇嗎?」
鎧甲男一連發出了三個疑問,直指大眾對待魔術表演時的懷疑心理。他不只是在說服一個人,而是在誘惑、蠱惑、煽動所有期待「真相」的觀眾。
看著被工作人員勸服(或者說綁架更為確切)而來的艾得力克,鎧甲男得意地發出了沉悶的低笑。他上前一步拽住扭扭捏捏的「志願者」,將手中的佩劍塞到他手里,低下頭湊近他耳邊,用含糊的嗓音輕聲問道︰「你難道不想親身體驗……殺人的快感嗎?」
「no~」艾得力克手一軟,佩劍 啷一聲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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