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德福老皇帝虛弱的在床榻上咳著,伸手找人,然聲音在空蕩的大殿里回響,卻無人應答。半晌才有腳步聲傳來,他探著身子去看,來的卻不是他的貼身太監李德福。
「陛下,感覺身子可好些了?」聲音嬌媚,柔柔入耳,醉人心神。
建光帝疲憊的閉上雙眼,輕輕搖了搖頭。
「快到老太後的生辰了,李德福是宮里的老人,這會兒子最是忙的時候,怕是分不開身照顧你了她伸出手,看著建光帝的臉,歪歪頭,輕聲笑了笑,「做什麼不開心,這副表情」用帕子輕輕的擦著他的臉。
建光帝頭一歪,躲開她的手,「朕不用你照顧,給朕找李德福過來!」
「呵呵,你何必跟我鬧別扭。不就是那些個事兒,你心里明白,怎的就願意拿我撒氣!再這麼坳下去,我也不管你了
不知是她的話有用,還是建光帝的身子真的不大靈光了,他慢慢直起身子,張宛伸手在他身後放了軟墊,然後就去拿了水喂他,一番忙活,倒是用了些時間。
張宛也不怎麼會照顧人,建光帝也就湊合著擦洗了一下,喘著粗氣累在床上,雙眼直愣愣的看著床頂,不再言語。
張宛抬頭看了看外面的日頭,紅唇微啟,「得,我就在外頭守著,有事兒你大點聲
建光帝蹙眉,「其實,你不必守著朕
女子輕緩的笑聲回蕩在大殿中,「我等了十來年,眼看就要到頭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你…咳咳,如此大逆不道,你就不怕朕治我的罪嗎?」建光帝咳的更厲害了。
張宛听他似是有意想說些什麼,轉身走回到床邊,在龍榻上貼著邊坐了,「那些個怕你治罪,等著你寵幸的女子現在都在地底下躺著,也就是我這個盼著你早死的,還活的好好的,你說,這是個什麼道理?」
建光帝垂眸不語,渾濁的眼中,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朕對不起你們
「都說自古帝王最無情。也就是你太痴情,對哪個都好,才會害了一個又一個
建光帝嘆氣道,「你還有什麼想要的,朕都許給你
張宛輕笑,不知在笑他,還是在笑自己,「一個女子十年的光陰,你如何能給?就是天子也要受命運的擺布,也要吃著湯藥躺在床上,要和我一個小女子套三套四,還要受自己後母的約束,我要的你如何許給我,莫要笑死我了
「哈哈,朕活了這些年,也就能和你說說話
張宛輕輕挑眉,「你這是在夸我嗎?說我沒大沒小,你還留我至今,讓我母儀天下?那我是不是要跪下謝恩了看他似乎躺的不舒服,張宛又伸手幫他挪了挪枕頭。手無意中踫到建光帝的額頭,女子蹙眉道,「怎的這麼熱,我再去喊大夫來給你瞧
建光帝搖頭,「不必了,給我治病的是誰?張謇?劉志光?」
「都不是,是老大的太傅徐昭找來的一個野大夫。你說怪不怪,這些個御醫都治不好的難病,這麼個野醫就治好了張宛話說的委婉,明眼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歪歪繞。
建光帝沒有接話,而是說道,「老三呢?」
「怎麼,你自己的身子你不著急,反倒想給老三那個病秧子找大夫嗎?」她嘟著嘴,「老三出了遠門,不知道去哪了
建光帝和張宛的父親一般年歲。從她入宮開始,就沒跟建光帝好好說過一句話。就說選秀女那日,她連笑都沒有笑一下,身上沒戴一件像樣的首飾。不知是張太師打好了關系,還是皇帝真的就喜歡她這個樣的,她一個張家庶女竟被直接封了妃位。
那一年洛州城百姓把她吹捧成了天仙般的美人,可究竟是人為還是天意,誰又說得清。
她入宮前,建光帝已經廢後三年了,她入宮不過一年,就登了後位。成了三個皇子的母後。而年歲上,卻和他們差不了多少。
許是張宛命好,許是她自己有本事,在宮中這些年,樹敵不少,卻沒人動得了她。建光帝對她雖稱不上多寵愛,可是每年進貢的好東西都會最先擺在她宮里。或許吧,這是他給張宛的榮耀,保她平安無憂。
太子慕天佑是後來過繼到她名下的,張宛想是建光帝怕她膝下無子,待他百年後,自己無人可依。想來這世上,最古怪的夫妻怕就是這二人。誰能想到,張宛貴為皇後將近十年,卻仍然是處子之身。
「咳咳,老二呢?」他想了想,接著問道。
「在姚貴妃那兒守著呢,听說你病了,她也病倒了。這要是不開眼的,還以為我又欺負她了呢
建光帝笑著搖了搖頭,「你這脾氣,瞧瞧,日後誰能忍的了你
這話一出,兩人皆是一愣。建光帝大限將至,張宛日後必將貴為太後,她今年才二十有七,就這樣等著老死嗎?
「用不得你替我操心張宛听他這話就不高興了,站起身走了出去。
殿外女子的吩咐聲傳來,「去太後那兒把李德福喊回來,就說我找他有事聲音愈發的遠了,留下殿里一片淒清。建光帝唇角帶著笑,緩緩進入了夢鄉。
「公子,東西都備好了白芷端了藥筒出來,和常山兩人站在門口,身後習剛駕著馬車。
馮虛點點頭,回身說道,「走吧
慕君浩嘆氣道,「當真走了就不回來了?」
「既然你知我在這兒,太子和徐昭也定會尋了來,到那時,再走就不方便了馮虛一身青色長衫,飄飄然站在車邊,未等慕君浩回答,就跳上了馬車。
慕君浩看著他的背影,就想他那麼瘦的身子何時才能壯實起來。「虛弟,晚上我們吃些肉可好?」
馮虛看著手中的竹簡,頭也不抬的答道,「好
白芷在一旁看著兩人,笑著搖搖頭。其實這三皇子也是挺好的人,想到初知他的身份時,她和常山都嚇了一跳,心中一直擔心他會不會怪罪他們的無理。後來一想公子為了他冒這麼大的風險,他就算是再有氣也不能撒在她們倆身上。她又忽的想到公子的女子身份,眉頭蹙了蹙,手指一下子被針扎到。
馮虛的眼從書上移開,抬頭看向白芷,嘴里喃喃的說道,「莫要多想了,把藥送了便走,無事
白芷點頭,繼續做起了刺繡,慕君浩也當他是安撫白芷,未做他想。
「你兄弟有幾人?」
「三人。皇姐們都已出嫁,只有一妹,喚子靈尚待字閨中
馮虛低頭不語,這些都是掐指一算的事情,但未免慕君浩生疑,還是小心為好。至少現在來說,讓慕君浩知道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你父皇定然很寵愛子靈吧?」
「非也,父皇時常說她瘋癲痴傻,樣貌丑陋,」他端起茶杯,似乎想起了什麼,「還總是責罵她沒大沒小
馮虛垂了眸,不再言語,馬車搖搖晃晃的往前走著,漢沽城內還是一片寂靜,沒有人煙。
馬車徐徐的往難民集中的地方走去,漢沽的富貴人家早早的打通了關卡逃了出去,剩下的不是病的走不了,就是窮的走不了。多虧是馮虛那日從這里經過這才救了半座城的人。
「你父皇對你如何?」
慕君浩愣了愣,似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怕自己說了實話,馮虛對自己的情況失望,畢竟自己並不是一個受寵的皇子,轉念一想,馮虛哪里是那般小人。微微一想說道,「父皇對我尚可,在三子之中,他並不偏愛誰這確是實話。
「太子是立長?」慕君浩不經心的考慮都被馮虛看在眼里。他太在意自己的想法,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是慕君浩真心信任自己,就不會說假話,可若是他怕自己離他而去,在這些說辭上便會動些腦筋。
「是命數由天定。慕君浩不是信命的人,可是有些時候,卻不由得你不信。
馮虛輕輕的听著馬蹄聲,「前面左轉
習剛和常山兩人都是一愣,往前直走才是正路啊。不過馮虛說了,兩人只好照辦,往一旁去了,走了一會兒,馮虛說道,「停吧
「吁兩匹駿馬應聲停了步子,前蹄上揚,穩穩的落了下來。
慕君浩疑惑的看著馮虛,「這是為何?」
「來過漢沽城吧?」馮虛掀開車簾,看著窗外破敗的樣子,心中嘆氣。
「前幾年和常山去漢沽山的路上,途徑過
「你可知為君之道,貴在何處?」
「貴在明君勤政?」對于政事,慕君浩一向不如他的兩個兄弟精通。
「貴在尊**,護民利,听民心,保民安伸手拿起白芷準備好的藥筒。「他們要見的是三皇子,不是別人。走著去,才更有誠意。下了車,你就走出了第一步,若你不願,我們這就回去
皇子可以派人治瘟疫,可以親自來安撫,這都是難事。難在能讓百姓看到他的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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