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次日,風寒肆虐後宮,自然也包括眠月居。程熙月賞了素冰素玉一人一支纏絲金鐲做獎勵。趙景珩和太後甚是擔憂,後來順著查了下去,竟是御膳房的采買小太監貪圖私利以次充好,是以偷偷夾帶了一塊病牛肉,才使類似瘟病的風寒傳遍後宮。
而素玉不過是借著去拿各宮份例大米時,將沾了病菌的大米混入米缸中。將懷疑的目光引去御膳房便可。如果御膳房干淨皇上太後查不出什麼那便不了了之。但是那采買太監卻因為素玉的舉動暴露了自己。
這次風寒,眠月居的情況尤其嚴重,惠貴妃平日便同溫萌關系親厚,更是親自去了眠月居探望,還賞了若干的補藥下去。趙景珩見溫萌病重,眠月居更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便下旨將君澈暫時抱去棲鸞殿由惠貴妃照顧。溫萌雖然心中不舍,卻也不得抗旨不尊,只求自己身子能早些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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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景珩執著朱筆停頓在唐若蓀從邊境發來的賀表上,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唐若蓀多大年紀了?」
秦正德掐指數了一會兒,才道︰「唐統領自先帝的時候就效命于朝廷,如今已經過了不惑之年
「唐統領腿有寒疾,邊境疾苦,是時候回來了趙景珩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
趙景珩輕輕地用關節敲擊著桌子,終于開口,「傳蕭大學士擬旨之後又傳令下去,今晚渡悅閣掌燈。
朝堂上的毒瘤已經發的差不多了,是時候拔出了。韻嬪病得著實是時候,趙景珩眼底閃過點點寒意。權衡之術,趙景珩向來運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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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之後,天氣燥熱,程熙月也跟著懶怠了幾分,溫萌的孩子被抱去棲鸞殿之後,惠貴妃待程熙月也多了幾分信任。
程熙月得了空,去了棲鸞殿,剛坐下同惠貴妃說了幾句話,就見柔嬪神色緊張的走了進來,想來是有事要同惠貴妃商議。程熙月便要起身告退,只听惠貴妃笑道︰「熙月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程熙月受寵若驚地抬起頭,坐在上首的惠貴妃正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她這才稍稍安心地落了座。
柔嬪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麗貴妃說要考慮幾日,可是至今無動作,縈兒擔心……」
程熙月听得雲里霧里,卻也不好張口問,只是默默地啄著碗中的酸梅湯,愈發的覺得止渴生津,不多時,已經喝了兩碗。
惠貴妃見程熙月沒有听懂,于是解釋道︰「前些日子姜容華去探望冷宮的蘇氏,無意中發現蘇氏竟懷有龍裔,如今算來已經八個月了
程熙月心中一驚,蘇綰綰竟然有孕了,轉而,心下戚然內疚,麗妃針對的人是自己,而蘇綰綰卻無端被選作替罪羊,如果她的孩子真的不能順利誕下,程熙月恐怕半生難安。而令程熙月忍不住一驚的原因卻是姜心虞,她平日里頗有幾分孤傲,怎會無緣無故去看蘇綰綰,程熙月在心中思量幾遍,終于讓她想起,一次在慈安宮中,蘇綰綰抱怨慕容琉月仗著懷有龍裔就恃寵而驕無意中得罪的姜心虞。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猜測的那般,那姜心虞此人恐怕不得不防。天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更何況,她不僅是女子,更是小人。
惠貴妃見程熙月的神色,只道她是因為一直未能有孕而心中感傷,于是寬慰道︰「妹妹正是好時候,為皇家開枝散葉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程熙月感激地對惠貴妃淡淡一笑。
從柔嬪和惠貴妃的言語中,程熙月也大致听出一二。原來姜心虞發現蘇綰綰有孕之後,便以此賣好,投靠了惠貴妃。而惠貴妃則授意姜心虞將此事告知麗貴妃,恐怕仍舊後招,只待收網。
程熙月只听不說,待了一會兒便有些困乏,于是便告退回怡和堂打算打個盹。
剛走到長椿宮門口,就看到幾個宮人陸陸續續從長椿宮走了出來。其中還有雲淑華身旁的青櫻。
「奴婢見過程芳容青櫻素來是個懂眼色的,看見程熙月恰走到門口便欠身問好。
「快起來吧程熙月強打了精神,對青櫻報以親和的小容,「淑華姐姐身子可大好?」
「回芳容,我們小主的身子已經痊愈。奴婢適才出來時,小主還念及芳容
程熙月听了青櫻的話,且不說真假,但是心中不免舒展了幾分,又想著該去看看雲淑華,順便問問純貴嬪的情況,于是笑道︰「本主也是這樣想的,如果淑華姐姐得空,本主午飯過後便去渡悅閣與淑華姐姐一敘
青櫻听了程熙月的話,眼中帶著幾分欣喜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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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月午睡過後,由素冰素玉服侍著更衣淨面之後,就來了渡悅閣。程熙月進去之時,雲淑華正拿著繃架刺繡。
「姐姐身子才好,怎麼就做這樣勞心勞神的活計,仔細傷了眼楮
雲淑華淡然一笑,只穿了一身水色的長裙,娥眉輕掃粉黛不施,倒叫程熙月一時之間忘了神,「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之後回身示意伺候再側的青榕上茶點。
「妹妹恭喜姐姐,唐大人就要回京,到時候姐姐一家算是一家團圓了
雲淑華也面露喜色,只是盡力掩飾了幾分,只是眼角微微彎下,「雖然身在後宮無法團聚,但是總歸強過獨守邊塞
前日,雲淑華的父親護軍統領唐若蓀鎮守邊疆屢次擊退敵人,得以升遷,被調入宮中,將德嬪的父親升職外任,駐守邊疆。是以各宮妃嬪小主才會送了東西去長椿宮慶賀德嬪。
程熙月端起剛剛煮好尚且滾燙的茶水就要往口中送。
「仔細燙!」雲淑華連忙開口提醒。
程熙月這才驚醒,放下了茶盞,「多謝姐姐提醒,妹妹一時貪嘴,光念著姐姐這里的好茶葉了
雲淑華也看出她心神不寧,只是垂下鴉睫,揭起茶蓋一下一下地蕩著浮茶,「恰好前些日子得了寫今年的新茶,都是生炒,夏日喝最好不過,回頭著人包一包送去怡和堂
「頭年姐姐送予妹妹的茶葉還未喝完,如今又怎麼好再貪姐姐這里的好茶程熙月的心思哪還在茶葉上,只是話在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妹妹有何話但說無妨
程熙月看著雲淑華唇邊的笑意,終于抿了抿嘴唇,開口時聲音里也帶了幾分感傷和猶豫,「表姐她可還好?」
雲淑華听她這樣說,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了然和理解,于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左不過還是那個樣子。你們姐妹二人,你為了她擔心,她為了你傷心。說到底心中到底是存著對方的
「熙月做了愧對表姐的事,自然無臉面求表姐原諒,只能謝謝雲姐姐平日對表姐的開解和陪伴程熙月說到後來,聲音中以帶了幾分哽咽。
雲淑華連忙抽出絲帕替她拭了拭眼淚,「你的苦衷,韻言自然會明白。如今千萬
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緊
程熙月這才點了點頭,她入宮以來純貴嬪對她的照顧歷歷在目,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純貴嬪本就是自己在後宮之中最親近的人。
雲淑華怕程熙月郁結在心影響身體,于是又開解了她一番,這才放了她會怡和堂。
程熙月回到了怡和堂,身子也愈發的疲乏,神色也懨懨的,素冰素玉均不放心,正趕上段蘊安來給小安子問診,便將他叫過來給程熙月診個脈。
段蘊安從藥箱中取出玉質的藥枕,程熙月將手腕搭在藥枕上。段蘊安又取出了一方絲帕覆在了程熙月j□j的腕間。
程熙月卻發現段蘊安的絲帕不知何時已然換掉了,「段太醫這個絲帕雖然是新制的,但是終歸不及原本那個精致淡雅
段蘊安神色一滯,眼中散過幾絲尷尬,「不過是丟了說罷,便不再開口,專心地診起脈來。
段蘊安的神色變幻不定,素冰素玉等人尤其擔心,生怕程熙月暗中被人暗害都不知。
過了好一會兒,段蘊安這才開了臉,一臉喜色的跪在地上,以額頭觸地,聲音中也跟著帶了幾分興奮。
「恭喜小主!」
程熙月听了段蘊安的第一句話,也就是說自己有了!這個消息仿佛一個雷劈中了程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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