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長松觀,吳辰非片刻沒有耽擱,快步來到後院靈智的雲房門前。雖然已經入夜,他的房門卻並沒有關上,里面透出燈光。
吳辰非站在門口朗聲通報︰「玄青求見師祖!」
里面很快傳來一聲「進來」,吳辰非應聲跨進門檻,只見屋里不止是靈智真人,還有烏虛和成靈也在房里。
吳辰非行禮道︰「玄青參見師祖、師傅、師伯
「罷了靈智真人一揮手,讓他起身。「玄青,你的事情我已告知你師傅,你可留在觀內繼續修行。不過責罰還是不可免除,從明日起你每日負責擔水、打掃和砍柴,你可認罰?」
「弟子認罰吳辰非低頭應道。
靈智真人神情和悅,又輕輕說道︰「你先回房,我派人去取些創藥給你換上,去吧今天走得匆忙,他的傷口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現在血已經干了,血痂凝成一塊塊粘在臉上,看上去好不淒慘。
「是!」吳辰非說完,轉身出門。
成靈今天並沒見到玄青,看他傷得這麼重,忍不住對烏虛說道︰「師弟下手太重了,怎會傷重如此?」
烏虛道人冷哼一聲︰「如此孽徒,勾結異類,無視門規,我出手教訓豈會有錯?」
成靈見他強辯,不願傷了和氣,話到嘴邊忍了忍,沒有說出口。獸禽修行不能為烏虛所容忍,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就算理論也沒個結果,白白耗費口舌。況且觀主在此,也輪不到他來跟烏虛辯論。
「好了,時辰不早,你們也都回去吧靈智真人並不想多加追究,好在鶴靈已平安月兌險、玄青也無大礙,至于烏虛這脾氣,以後慢慢再說吧。
兩位道長聞言起身,各自離開回歸住處暫且不提。
吳辰非回到和道友們同住的雲房,看見知客道人已經帶人在房中等他了。見他進門也不多問,將他按在炕邊,用白布蘸著清水將臉上的血痕清理干淨。頭頂處的傷口不好處理,只得把創藥敷在表面,再用布條包住,待傷口長好才能清洗。額頭上的傷很輕,基本不用包扎。
知客手腳很麻利。他在前面負責接待香客,經常遇到香客意外受傷的情況,所以處理起來非常順手。收拾停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很快就能痊愈
「多謝師叔!」吳辰非還是那麼有禮,站起身來把知客送出雲房。吳辰非心中很感激他沒有對他私自離觀的事多加盤問,否則還真不知道怎麼向他說。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非常平靜。吳辰非每日做事、練功、听法、悟道,道行突飛猛進。烏虛對這個徒弟仍然不多加理睬,過去還會偶爾傳授一下心法,解惑答疑。出了這件事以後,便再也沒有教導過他。吳辰非倒也樂得不和烏虛打交道,每日纏著成靈道人問這問那,有時見到靈智真人也會請教一二。
兩個月後,他終于迎己的第一道天劫,並在靈智真人的幫助下成功渡劫,進入淡紫修為階段。
這天傍晚,吳辰非照常在後院打坐。聚氣的過程非常順利,速度也極快。幾年的修行,他已經知道了皎羽修煉與他的差異,她聚氣時的霧氣,便是因為自身真力缺火,在聚氣時不能平衡周圍靈氣的五行所致。而他聚氣時是不會產生霧氣的。
進入淡紫修為,吳辰非的氣海更加寬闊深厚,真力儲存量加大,經絡也更加強健,聚氣和運功的過程也就更長了。凝神運行一個周天,吳辰非想稍事休息,他現在睡眠時間已經很少,所以一晚上要運功兩三次才會休息。
吳辰非收功凝氣,慢慢睜開眼楮。只見眼前一抹白衣倩影正站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皎羽!」吳辰非興奮地站起身,快步跑到皎羽的身邊。三年間,他的個子已經長了起來,過去比皎羽高不了多少,現在卻已經要俯視她了。
「辰非!」皎羽表情有些嬌羞,面對吳辰非,她已經找不到三年前的感覺。現在的他,已經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男人。而這個稱呼,也是她在心中暗暗呼喚過很多遍,今天第一次這樣當面喚他。
吳辰非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稱謂的變化,仿佛皎羽這樣的稱呼本就天經地義一般。
「你的傷勢如何?已然痊愈了嗎?」吳辰非惦記著她的身體,關切地問道。雖然上次回來後他就再沒有見過皎羽,可心中沒有一天不惦記她。現在見她俏生生地站在面前,欣喜之余也沒忘記詢問一下傷情。
「早已痊愈,靈智道長已助我恢復,還矯正了心法偏差,我現在已經無大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吳辰非傻傻地笑著,面對皎羽卻再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看著她。
皎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一笑︰「我今日前來,是與你告別……」
「什麼?告別?」不等皎羽說完,吳辰非就驚詫地問道︰「你要去哪里?」
皎羽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垂下眼簾,長長地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濃密的陰影︰「你是否記得上次道長所言?我需尋得一火山之處修行,方可順利渡劫?」
吳辰非這才記起當日靈智真人的話。「……你已尋得去處?」
「是皎羽抬起頭看著他的眼楮︰「這兩月間我和虯喙四處找尋,終于尋得一處火山岩洞,非常適合我修行。我們今夜便打算動身,特來向你辭行
「岩洞所在何處?離此可遙遠?」
「向西八百余里,是離此最近的火山
吳辰非點了點頭,八百里路程對常人來說距離不算短,可對修行之人不是什麼問題,一晝夜之內便可抵達。
「你一人前往?」
「虯喙會與我同行,岩洞之外森林茂密,于他修行也頗為有利
見到吳辰非眉頭微皺,神色一下變得冷峻起來,皎羽心念一動。過去看見她和虯喙在一起,吳辰非從來沒有什麼表示,今天听說他陪著皎羽去火山倒變了臉。可不知為什麼?看見吳辰非臉色難看,皎羽心中卻有一絲甜蜜。
兩人無聲相對地沉默了片刻,皎羽伸手到懷里,模出一件東西遞給了吳辰非。「辰非,這個收好,萬不可再隨便離身
吳辰非接過一看,正是他抵押在藥鋪的那枚指環。出家人沒有什麼錢財,他也曾偷偷跑去麒麟鎮,想找到那郎中求他千萬不可將指環變賣,誰曾想那家醫館已經換了招牌,變成了一家米行。吳辰非問了很多人,都說那醫館的郎中不知怎麼,一夜之間就瘋了,鋪子也被伙計哄搶後只剩了個空架子。最後他的婆娘不得已把鋪子盤了出去,拿了錢後就和郎中不知去向。
吳辰非惦記著指環,在鎮上四處打听,都沒有下落,連店里的伙計都沒找到。為這事回來郁悶了很久。現在看到指環又被皎羽拿了回來,失而復得的驚喜讓他難以自抑。
「這指環怎麼會在你手里?」
皎羽笑笑,並沒把實情告訴他︰「這種墨玉,是魂器,豈可只換兩味靈藥?你也太過闊綽了看著吳辰非窘迫的表情,不忍過多責備︰「今後斷不可再做此等傻事,否則你有危難我如何及時來救?」
吳辰非重重地點點頭。只听皎羽又道︰「你莫將它總是放在懷中吧。此玉喚作魂玉,定要人氣滋養,不與人肌膚接觸,如何吸魂?你可將它帶起,日久對你修行也大有裨益
「好吳辰非依言將指環套在中指之上,指環猛地泛出一道暗淡的微光,隨後發出那熟悉的溫熱氣息。
皎羽微笑著看他帶好指環,再次深深地注視著他︰「我就要走了,你自己多加保重
吳辰非心中沉重,可還是故作輕松地答道︰「既然如此,你要多多保重。渡過天劫,定要回來
皎羽眼中淚光盈盈,可還是臉上帶著笑意。對著吳辰非輕輕地揮了揮手,慢慢地變回本體,默默地在他頭頂繞了三圈,這才掉轉頭向西飛去。遠遠地,一只黑鷹跟上了她,很快消失在吳辰非的視線中。
吳辰非收回眺望的目光,低頭端詳著手上的墨玉指環。才剛剛與皎羽告別,他的心中卻已經再度充滿了思念。
本想再運功一次,皎羽這一來一去,弄得他心神難安,實在無法行功。吳辰非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看著吳辰非的身影消失在院牆之內,黑影中慢慢走出了一個人。烏虛道人陰冷的面孔在月光的映照下越發顯得森然可怖。
皎羽和玄青的對話他字字句句听得真切,特別是那只指環的事,更讓他吃驚不小。他一直知道玄青與這只白鶴有勾連,卻沒想到兩人之間竟然有這種媒信,玄青實在是膽大妄為!
他對獸禽修行一向不能容忍,只要讓他遇到定然鏟除。可這只白鶴修行甚高,他竟然一時殺它不得。再加上靈智對它極度寬容,甚至為它獨創一種修行心法,這讓烏虛對靈智真人也心懷不滿。
如果在以前,他發現白鶴入觀定然會出手教訓。可上次玄青離觀的事,觀主雖然並未責備他重手懲徒,也未追究他私改練功心法,自此對他的態度卻愈加冷淡。烏虛心中明白,靈智對那白鶴還是心存袒護之意,因此剛才他不得不隱忍不發。
不過現在得知玄青和它之間的秘密,這讓烏虛立刻開始動起了腦筋。很快,他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一個陰謀在他腦中慢慢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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