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謀 144 夏夜相約

作者 ︰ 茉匠

凌鈺心疼不已!

這是她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爹爹受的苦她多想去替代,多想可以讓爹爹少受一些苦。她也恨梁肆啟,如果從前是厭惡,那麼此刻就是深深的恨意。這個男人囚禁了她,也同樣害了她的父親!

晚風吹來,凌鈺靠在爹爹肩頭,這一刻她心中沒有任何雜念,只想到娘親,若是一家人可以團聚該多好!

「那爹爹為什麼會改了名字,若是沒有改名字,子陸肯定可以找到爹爹的!」說到陸玦,凌鈺已是頓住,她已經隨口不離他的名字,是否真的要重新回到卞耶?如果爹爹沒有改名,那麼她說出紀允芝這三個字時他興許是咬牙切齒吧!

「因為阿爹的字犯了允王的名諱。」

凌鈺頓了好久,問起︰「爹爹,陸公的妻子是你去執的刑罰麼?」她的心漸漸跳快,靠在爹爹肩頭卻也不安。

圓肚點了點頭,苦笑︰「那是阿爹執行的最殘酷的一次刑罰,其實天子本是想將陸公之妻活活折磨至死,是阿爹最後給了她解月兌,讓她先命隕再施刑罰。」

閉上眼楮,終于還是如此,爹爹殺掉了陸玦的妻子,但是爹爹不忍她受太多痛苦,給了她一個痛快。如果爹爹沒有改名,那麼陸玦听到「紀允芝」這三個字肯定會暴跳如雷,肯定不會再喜歡她。

凌鈺睜眼望著遠處閃爍火光,她明明找到了父親,明明是該高興的,可是為什麼此刻有些高興不起來了?她覺得前路似乎橫生出很多荊棘,擋住了太多的路,擋住了她想要通往幸福的路一樣……

圓肚摟住凌鈺,輕輕拍她的肩。如兒時一樣,他輕輕笑起來,「你還記得阿爹那時所吟的曲子啊。」

是的,還記得,因為那首曲子的詞讓她覺得心酸,哪怕兒時不懂事,她也覺得听來難受。等韶光悄悄溜兮,發小不辨,親人不滯,遠行兒與孤影相持。

——這不正是她與爹爹的寫照麼!

「爹爹……」凌鈺張口難言。

「你說。」

質問的話語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對親人,她還是責備不出,「你怎麼不回魏國呢。你怎麼不回家呢。哪怕你取不到功名,哪怕你一無所獲,我與娘親都不會介意都不會怪你。你可知娘親無數次遠望山頭,多盼望你能夠歸來!」

娘親由愛生恨,一直告訴她不要找教書人。不要找無用人,不要相信男人說的話,不要對男人心慈。她每每听娘親說這些就會心痛,因為娘親已經在這愛里迷失了自己,落得悲慘的下場。

圓肚愧疚,聲音干澀︰「鈺兒。阿爹已是如今的樣子,再不能給你們母女幸福,阿爹怎敢回去……」一個男人已經沒有了做男人的尊嚴。他怎麼還敢回去。

各自有各自的苦,卻各自都不知這苦,所以所有情感已經開始背道而馳,所以分離已是注定。

凌鈺知曉爹爹的顧慮,長長喟嘆一口氣。想起那些與娘親相依為命的日子,那十年的苦。心中還是有痛。原來和從前相比,她此刻竟沒有從前堅強。

「爹爹,在曲國遇見你時你渾身是傷,是被天子拋下的麼,你怎麼不逃!」

「阿爹犯了錯,但是不想逃了,阿爹知曉天子是怎樣的人,只要順著他的心意走,他就會高興,也要抓住他想知的**,不告訴他,隱忍著躲避開,他就會覺得你不可缺失。阿爹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阿爹能逃到哪里去呢,興許才走遠一點點,就再踫見天子而命喪他的暴怒之下。」

凌鈺唏噓長嘆。

圓肚苦笑起來︰「原來你我父女兩人竟都已淪為梁肆啟的玩物。」

凌鈺蹙起眉頭,從爹爹肩膀離開坐穩了身體,「爹爹,你為何一直說天子不會如對待別人一般懲罰我?」每一次梁肆啟殘暴地對待他人時,爹爹與梁肇啟都曾如此對她說過。

圓肚此刻已不再隱瞞,嘆道︰「因為你長得與他心愛的女人相似,你還記得阿爹在曲國遇見你時叫你走遠一些麼,因為阿爹知道天子就在附近,阿爹那時雖然不知你是我的鈺兒,可是卻感覺與你有一種莫名的親近,阿爹不想你做天子股掌間的玩物。」

凌鈺迷惑︰「我與天子心愛的女子相似?可是允王不是說過我與胡姬相似,怎麼還與……」突然戛然止住,凌鈺震驚地瞪大雙目,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她失聲看著爹爹,在爹爹的點頭之下終于明白過來,卻還是錯愕得失了所有言語。

「呵,這個殘暴的君王喜歡的是自己的姨母,愛的是自己的姨母,除了前王後與胡天子,已沒有幾個人知道了。」圓肚緩緩說道。

山頭的風將凌鈺吹得寒,她渾身冰冷,甚至開始打顫,「真的嗎?」她多麼震驚,從始至終一點都沒有想過,一點都沒料到,「梁肆啟唯一真心愛的人是胡姬,是他的姨母?」

圓肚點頭。

「胡姬……胡遙蘇?」

他再次點著頭。

凌鈺已經傻住,胡姬隱瞞了她,沒有說起過她與梁肆啟的故事。而她一直同情可憐胡姬,未想竟然被胡姬蒙在鼓里,到最後她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做了他人的替身,還喜歡同情上那個女人。

凌鈺想笑自己的傻與愚蠢,但又覺得胡姬並沒有傷害過她,她怎麼能遷怒到胡姬。

她怔怔道︰「胡姬喜歡天子麼,天子為何不將胡姬納入王宮?」

「天子怎敢!就算他再狂傲,臣子也不會答應。他登基時第一件事就是迎娶胡姬,但是那時所有大臣反對,很多臣子都慘死在他的酷刑之下。最大的阻礙卻不是臣子,而是胡姬,她有心愛的人,也不可能做這亂/倫之事,寧死不嫁天子。」

凌鈺怔怔失語,胡姬有心愛的人,是的,她不可能嫁給她的佷兒。梁肆啟不懂事,她卻是明理的人。

這一個秘密太過震驚,原來她一直所要知道的事情竟然此刻輕易就知曉了,卻讓她久久難以接受。梁肆啟寵她不是因為想報姨母養育之恩,而是因為將她當作了胡遙蘇。

圓肚看出她的難以接受,輕拍她的肩安慰她︰「鈺兒,先不要想了,阿爹既然已經找到你,就不會再讓你受苦。就算拼了這條老命,阿爹都會保護好你。」

「爹爹……」

「不要想了,回去吧,至少天子此刻對你還是沒有惡意的。」如兒時一樣,圓肚溫言安慰起她,「鈺兒,咱們下山去。」

緩緩點頭,凌鈺險些掉淚。兒時爹爹牽她的手下山,越過小溪流時還會背她過去。她喜歡爹爹的大手拉住她的小手,也喜歡坐在爹爹肩頭,如一個耀武揚威的千金小姐。縱算此刻他們之間橫著很多過往,但是她終究將爹爹找到了,她是高興的!

回到營帳,圓肚已放開她的手,如她的奴她的僕躬身垂首守在她身側,凌鈺始終辛酸,不想爹爹這個樣子。緩步往前,她此刻已經更加覺得她不能再呆在梁肆啟身邊,因為在他身邊做他的妃,那麼爹爹始終都只會是他的奴,她的僕。她不要這樣,她要給爹爹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她不要再讓爹爹這樣受苦!

前處兩個頎長挺拔的身影緩步朝這邊走來,凌鈺微微慢下腳步,那是陸玦與雲初九,昨夜她失常的樣子定讓陸玦擔心了。

漸漸走近,最終相遇。他們朝她行著禮,陸玦道︰「前處有片清淨之地,臣與雲公欲去吹吹河風,索性今日之事已經忙完,先告辭了。」他是在暗暗與她道讓她去河邊相見。

凌鈺不敢告訴爹爹她與陸玦的關系,將爹爹送回營帳後,她道︰「爹爹想休息吧,我也回去了,終于找到爹爹了,我今夜肯定高興得睡不著覺!」

圓肚寵溺一笑,「傻丫頭,阿爹不困,若你再睡不著,那阿爹陪陪你。」

「不用了,爹爹應該累了,爹爹您先去睡覺。」

圓肚朝她點頭,輕笑道︰「你也回去,莫讓天子知曉了。」

凌鈺點頭,等爹爹帳中的燈火熄滅,她才避開左右往河邊走去。

雲初九從花簇旁突然出來,將一時不備的凌鈺嚇了一跳,她驚魂未定吐著氣,「你做什麼,嚇死我!」

他嘻嘻一笑︰「阿鈺,好久未見你,大哥說要帶你回卞耶,我真是高興呢!」

「不是回卞耶,還沒有呢。」

雲初九道︰「反正你與大哥和好了就好,雖然我從前也喜歡你,但是我更覺得大哥有能力給你你所想要的。」

不料雲初九會這樣說,凌鈺一愣。

他大笑起來,「你快過去吧,大哥有話想對你說,我在這里替你們守著。」

「初九……」

「去吧去吧,不然夜更晚了。」

凌鈺怔怔看她,緩步走開。

陸玦背對著她站在河岸,他的衣袂隨風輕揚,一身凜然,背影遺世**。凌鈺緩步上前,從身後將他抱住,她的側臉貼著他的脊背,她輕輕在道︰「為何你的背影這樣偉岸,我卻覺得那樣孤寂呢。」

陸玦淡淡輕笑了一聲,「傻女,你想太多了。」

傻女,傻丫頭,只有他與爹爹這樣喚她,讓她听來心暖。此刻她擁有了這世間她最愛的兩個男人,但是為什麼心中會隱生出一股不安。或許是她多想了,如他所說,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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