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謀 082 旁敲側擊

作者 ︰ 茉匠

凌鈺不想回去,不能回去,她提高語調,不悅道︰「我不想回去,為什麼要我回去,你退下。」

她已是真的生了氣,圓肚不敢再來阻攔,「那奴要如何與天子說……」只能無奈空手而歸。

只是圓肚才回身走了沒多久,又被前處急急走來的宮人喚住,「圓肚大人,珍妃還沒有找到麼!」他的聲音著急,「天子一直在喊珍妃的名字啊。」

凌鈺相隔不遠,一絲惱羞從心間閃過,不願再回去,轉身便走。

圓肚听聞宮人的話,撩起長袍箭步跑來,展開雙臂將凌鈺的路擋住,「實在不得已,珍妃見一面天子又有什麼呢。」

「天子……」凌鈺啞然,見一面確實沒有什麼的,她確實沒有理由再拒絕下去,「可是天子與諸侯有事相商。」

「誰說有事相商?」圓肚詫異道,「是陸公與陳公過去看了天子一面,之後便已走了,此刻夜深,又值大婚期間,天子不忙政務的。」

「走了嗎?」凌鈺小心問道,「天子一個人在那里?」

「是的,珍妃請去吧,見一面並沒有什麼的。」

終于不能再拒,凌鈺只能折回身再去。

她依舊有些心驚肉跳,其實明白相見不過早晚的事,明日的婚禮上絕對會見到陸?,她其實早該理出一個心態來。折回去時,空空的殿堂確實只剩梁肆啟一個人坐在那里。他挺拔高大的身軀有些寂寥,夜晚本就寒冷,凌鈺見到他的身影更覺得冷。

她情不自禁月兌口而出︰「天子,您不冷麼?」

梁肆啟驀然轉過身來,猛地大步上前將凌鈺抱住,「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你是心疼我的,怎麼舍得丟下我……」

他的語氣宛如一個受了傷的嬰兒,凌鈺懵懵愣住,「天子真的喝醉了麼。」她喃喃自語著,他沒有在她身前自稱「寡人」,竟用了尋常人的身份,看來果真是喝醉了。

梁肆啟的身軀卻在她話音落下那一刻一滯,他靜靜望她好久,一雙深不見底的眼楮在夜色下更望不清楚,「不冷,阿鈺啊。」他的回答太奇怪。

「那就回去吧。」凌鈺也無心再問。

「你送寡人。」

凌鈺點頭,梁肆啟的酒勁已過,能自己站穩走路,凌鈺在他身旁也只虛扶幾把。他們一路安靜地往宮殿回去,凌鈺這一段路上一直在出神,心里想著明日的婚禮,明日得見到的人。

她一面出神,一面已不覺問起來︰「明日大婚會見到五國諸侯麼,妾是說妾,妾會見到他們麼?」

「自然要見,他們得向你行禮。」梁肆啟下頷微昂,「你是寡人的女人,他們不得放肆的。」

「妾不是怕他們放肆。」

「你是擔心局面拘謹?」

想搖頭,凌鈺終究還是點頭,心底的理由自然不可能說給梁肆啟听。

「哈哈。」他卻是一笑,「你是寡人最寵的女人,這世上的人你都不用再怕了,有什麼好拘謹。」他又認真地看著凌鈺,「哦,除了寡人。」

凌鈺被梁肆啟這語氣逗笑,他見她笑了,竟揚起了比她都還高興的微笑。他們之間難得有這樣的融洽,凌鈺不動聲色問︰「方才是陸公來找天子麼?」

梁肆啟隨意點頭。

「陸公好像很關心天子呢。」

「關心?」梁肆啟輕嘲一笑,「全天下的人都關心寡人的生死存亡。」

凌鈺心中一緊,手被梁肆啟牽住,裝作隨意地問︰「哦?天子好像不高興。」

「這天下的人都恨寡人,寡人知道呢。魏國是最恨寡人的,虧得有陸?這樣的人替寡人擋住了這一切,他每次征戰,所傷的魏人不計其數,魏人恨他興許比寡人還深呢。」梁肆啟也說得不以為意。

凌鈺知曉,他說的是命令陸?屠城一事,所有的人都恨陸?無情,恨得咬牙切齒。「那天子很器重陸公?」緩步往前,凌鈺任梁肆啟牽住自己的手,摟住自己的腰,不動聲色問著。

「器重——」仿佛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一個詞,梁肆啟的樣子很是滑稽,眉毛挑去一邊,嘴角斜斜上揚,「哈,寡人確實器重他!他什麼事都能辦好,杖打得好,國也治得妙,寡人很器重他,寡人也嫉妒他,所以他有的東西寡人都想搶回來。」

凌鈺震驚,腳步都不由滯下,梁肆啟俯身來看她,「為何不走?」

「有些累。」凌鈺心中惴惴,「天子已是半個天下的主人,為什麼還會嫉妒一個小王呢。」

「因為寡人也有自己沒有的東西。」梁肆啟只這樣淡淡回她,不再提及這個話題。他們一路又往前著走,凌鈺心中卻已放不下這個包袱。她不停地想,梁肆啟真的有搶過陸?的東西麼,他好像並不喜歡陸?。

「天子統領五國已有多年,何日才能一統天下呢?」這其實不該是後妃能問的話,但她實在想不到一個正確的引子了。

梁肆啟握她的手一緊,對她卻不責怪,「寡人其實覺得現在挺好,閑來可以看魏庭敵不過寡人而惱羞的樣子,不時也能靜觀五國諸侯蠢蠢欲動而無可奈何的模樣,寡人覺得日子很不錯。」說到最後,他哈哈笑起來。

凌鈺對梁肆啟這樣的思想感到無語,但是卻突然明白他並不是一個昏庸的君王。他其實很聰明,可是這話未免太過自大。但話已到此,凌鈺已有了再開口的理由,「天子可以讓五國諸侯去征戰啊,陸公不是驍勇善戰麼,他應是天子的得力干將。」

「陸?……」梁肆啟沉吟著,這兩個字冰冷地從他口中吐出,他的眸光也變得陰沉,「寡人寧願派最不會打仗的陳公去,也不想再派他去了。」

凌鈺心中猛跳,「為什麼?」

「寡人曾經害他妻死子夭,這樣的人忠不了寡人的。」梁肆啟嘲諷一笑。

凌鈺卻震在原地,「妻死子夭……天子,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他有妻子,很美麗的妻子,寡人也喜歡美人,所以搶過來嘗嘗滋味,但是那個美人的滋味卻不可口,所以寡人一氣之下賜她一尸兩命。」梁肆啟很隨意地回她,「寡人和你說過的,美麗的東西得不到,那麼就毀掉好了。」

凌鈺錯愕,震驚得睜大了眼。原來是這樣,原來陸?的妻子是被梁肆啟害死的。從前她問過他很多回,也在卞耶打听過很多次,都沒有人與她說起。梁肆啟如此輕描淡寫地說來,凌鈺卻能感知到其中必定有著千回百轉的經歷。她見過陸?胸口那道傷疤,長長的,猙獰的,是受過很重的傷才會有的傷疤。陸?曾說,那是因為救他的妻子而留下的。她也曾听陸?提起過子嗣,他只說孩子還未來得及出世,他還沒有能力保護孩子。

兩個男人都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其中卻迂回著巨大的震驚!

凌鈺控制不住自己聲音的顫抖,她為陸?心疼,「妻死子夭……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怎麼個方法呢。」

身前這個男人太愛酷刑,簡單的妻死子夭四個字如何概括得了他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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