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謀 039 薄情有情

作者 ︰ 茉匠

太陽依舊升起,而陸?卻已不再來澄華殿看望凌鈺。經過那一夜的事情,他們三日都沒有再見過,每一日的用膳時分,凌鈺都借口身體不適而獨自在自己的殿中用膳。這樣的陌生之下,陸?也沒有主動來過澄華殿。

他們之間好像已隔著一道屏障,讓他們各自陌路起來。

瑞夫人心細,瞧出不對勁,此刻來澄華殿問候︰「魏女,你是近日身體不適麼?」

凌鈺回道︰「是有一些不舒服,但沒有大礙的。」

「可有用藥?」

凌鈺點頭。

「為何君上近日都不來看你?」瑞夫人關切的目光中隱約閃過一抹探究,凌鈺微微一笑,「君上有來看過我的,阿鈺又不是什麼大病。」

「哦。」瑞夫人沉吟著點頭,輕笑,「那就好了,我以為君上都沒有來看過你呢。」

瑞夫人起身告辭,凌鈺將她送到殿外庭院,返身回殿,心底卻是悵然。到了晚膳時分,因她三日都沒有與大家共宴,所以陸?此刻也未再派人來宣她,她又是在自己的宮殿用了晚膳。

那一夜的事情宮人是不敢宣揚出去的,所以凌鈺連辛喬都沒有告訴。晚間,秋夜微寒,她獨自一人去了深庭閑步。

北方的秋季來得早,秋分一過,氣溫便降得飛快。陸?雖未來看她,卻已命人送來厚實的衣裙。凌鈺獨自一人漫無目標地閑逛,走走停停,累時便坐在亭中。

她倚靠在欄桿上,隨意擇了朵亭外的秋海棠在手上把玩。安靜的夜色里,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聲低沉渾厚的聲音,「司農如何說的,孤準備將日子定在三日後。」

「秋分已過,君上所定的日子應是可以。」

陸?,他來了!

凌鈺心中一跳,噌地站起身來,她忙要往後避開,可是才轉過身卻又覺得自己沒有必要逃開他。他還欠她一個理由對不對。

那聲音越近,「勸課農桑,授之于民,這次的農桑禮要仔細操辦。」

「是。」是秦全的聲音,「夫人們都會去,那魏女……」

一陣安靜的沉吟,凌鈺的心卻在此刻跳得更厲害。眼前斑駁樹影與花影移開,那挺拔筆直的身軀映入她眼簾,四目相對,兩個人皆是怔住。

陸?率先恢復如常,他問︰「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他的聲音如常往一樣,好像他們之間絲毫未有發生過什麼。

凌鈺艱難地吐出字句︰「隨意閑逛而已。」

「夜已深,快回去吧。」

他真的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麼?

凌鈺緊咬下唇,睜著大大的眼望住他,他也望著她,卻是率先移開目光,「三日後有農桑禮,到時候你也一同隨行。」

「義兄只有這些話跟阿鈺說麼?」

「孤選了幾個師傅,明日會有教授詩書琴賦的師傅來澄華殿。」陸?直視前方,邁步離開。

他才邁下石階,凌鈺叫住他︰「義兄只有這些與阿鈺說?」

他的身影微微一頓,未回身,只是點頭,「是,夜已深,快回去吧。」

他已邁步走出了亭,走去了深庭,凌鈺咬緊下唇,揚聲喊道︰「阿鈺找不到路,義兄可否送阿鈺回去呢。」

陸?終于回過頭來,他遙遙凝視她好久,「隨孤來。」

跟在他身側,他也再沒有話與她說。凌鈺心中難過,不是這樣的,他應該向她解釋清楚的,他還欠她一個解釋的。

「到了。」一路的沉默過後,已經到了澄華殿,陸?道,「回去吧。」

凌鈺深深望他,再問︰「義兄沒有其他的話還要與阿鈺說麼?」

陸?只望她不語,轉身與身**人離開。步下台階,他的腳步穩健,他清楚她問的什麼,可是清楚是一回事,回答也是一回事,他不想回答。

第二日,陸?派遣的教授師傅已經來了殿中,她的課程被排滿,每一日過得很充實。等到一天的課程上完,陸?竟喚秦全來吩咐凌鈺去用膳。

多日沒有再與他同桌而食,到了殿中,陸?與瑞夫人,樓夫人都已在等她。這一場晚膳上他們卻沒有多說什麼話,瑞夫人一直問她學習得如何,凌鈺點頭答好,也不再言語了。

她從前會琴,也會詩賦,卞耶的禮節也很容易學會。才過兩日,教琴的楊樂師已是大贊。凌鈺再次接觸到琴,不免也是高興,她捻攏琴弦,彈出一曲娘親從前常奏的曲子。

淙淙琴音從她指尖傾瀉而出,一曲曼妙動听的樂音騰繞在這澄華殿。凌鈺想到從前娘親彈奏這首曲子時爹爹已經不在身側,所以這首曲子里充滿了思念,很能感染到人。而她此刻被陸?困擾,思緒繁雜,那琴音時起時落,忽明忽暗,充滿了婉轉的哀傷。

一曲作罷,凌鈺雙掌覆住琴弦,不再讓這余音蔓延。她低低嘆了一口氣,「思念的人卻不知呢……」

「你彈給誰听的?」低沉渾厚的聲音忽然響在大殿。

凌鈺嚇了一跳,「義兄……」他何時來的?

陸?正從門外進來,他負手而立,望她的目光里帶著些許迷惑,「你會琴?」

「從前娘親有教過我。」

「思念誰。」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凌鈺偏過臉,目光躲閃,「娘親教的曲子,阿鈺是感嘆爹爹听不到而已。」

陸?緩步走近她身側,她卻更加躲閃了目光。他走到琴案前落座,捻攏琴弦,一曲磅礡大氣的琴音蕩氣回腸。凌鈺瞧得痴了,安靜凝視,他的動作自如,琴音遼遠,面容也是那樣從容不迫。她不覺綻起笑來,這樣靜靜地看他,「我心中,你就應是這個樣子的。」

這個渾身充滿王者之氣,能睥睨整個天下的樣子。

陸?抬眸凝來,收了琴音,「明日跟隨隊伍一起參加農桑之禮。」

凌鈺點頭,卻有些猶豫,「我去好麼,很多臣子不知我的身份,我去……」

她的困惑被陸?打斷,「你是孤的義妹,自然可去。」

凌鈺心中一顫,袖中的雙手已握成了拳,她痙攣著揪著袖擺,緩緩朝陸?望去,「是,我是義兄的義妹。」

沒有解釋,沒有給她解釋,她只不過是他的義妹,那一日只是他喝醉了酒而已!

「阿鈺明日會準時參加,阿鈺此刻累了,不送義兄了。」冷冷說完,凌鈺已率先回去寢殿。她將門大力關住,靠著門,深深地呼吸著。

她忽然想起娘親從前說過的很多話,對待薄情之人,萬萬不能心慈。他是薄情的人,她為什麼還要存著這樣妄想的念頭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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