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媽媽繼續冷著臉站在門口,待僕婦行刑完,才揚聲道「你們將她們二人送回菡萏院,拿上好的金瘡藥上了,再請個大夫來開幾副湯劑,好好調養調養,她們都是小姐身邊親近的人,不可怠慢!」。
眾僕婦應了,小心翼翼的扶著青杏二人下去了,林知善听得真切,也放下了一顆揪著的心。
她知道這次是真惹怒顧氏了,已定婚期的女子不得隨意外出,自己仗著家人寵愛從未遵守過,這次又撒了謊。是自己理虧,怪不得顧氏,她挺直了身子跪著,誠心悔過起來。
盡管顧氏一再嚴令不得讓老夫人知道,但在晚膳時,從老夫人那張緊繃的臉以及看子不看她一眼的神情猜出老夫人已經知曉。
她笑了一下,親手舀了一碗魚湯雙手端著送到老夫人手邊「娘,今兒這魚頭湯濃而不膩,炖得似牛乳一般稠濃,您嘗嘗。」
老夫人緊繃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遲疑地伸出手接過魚湯。
她輕輕抿了一口,淡淡地說「嗯,還不錯!」。轉首看向林明德,使了個眼色。
林明德習慣性的撫模了一下頷下的胡須,咳了一聲「嗯,那個,听說你今兒罰知善了?」。
老夫人馬上看向顧氏,眼中盡是不滿「听說還是跪兩個時辰,不許進食、不許飲水?」
木氏與林知義也抬起頭,直直看著她。
顧氏苦笑一聲,點了點頭「是的,知善現在我房里跪著。」
老夫人面色陰沉不已「就為了今兒出外之事?真是小題大做,她不是那不知輕重的孩子!」。
顧氏輕輕嘆息一聲,臉上有著苦澀「我們看善兒,自是千般好、萬般妥。就算她有時候做了錯事,也能替她自圓其說。可是她以後的婆家會不會也如我們一般事事替她著想、事事信任于她;不置疑她?何況還有一位世子夫人的妯娌。若是她仍像現在這樣任性妄為。不重規矩,不遵禮儀遲早會遭人詬病,若是與婆家生出嫌隙怎麼辦,她要在那里過大半輩子,我們能護她一輩子嗎?」顧氏臉上滿是憂慮,眼里有淚花閃動。
老夫人沉默下來,林明德嘆了口氣,林知義與木氏互視一下,停下了手中筷著。
「我想妹妹是為了打探宋硯的消息才出去的,宋硯在京城有不少據點。想必妹妹也是知曉得!」林知義低低地說道。
老夫人驚呼一聲,用手按住了自己胸前,臉上一片焦灼之色「宋硯出什麼事了嗎?」。
林明德臉上滿是沉重「一去兩月沒有任何消息。皇上在朝堂之上也從不提起,皇後娘娘近日又怪疾纏身,宋國公府這段日子可謂是內憂外患、焦慮不已。」
老夫人越發焦急,顧氏已是淚盈于睫「那快去找啊,我可憐的善兒。這剛訂下婚期,怎麼就、、、、、、」她再也說不去了,用帕子捂住嘴哽咽不已。
「母親別急,孩兒派了一百好手一直跟著宋硯!」林知義起身扶顧氏坐下。
「那就是無礙了?」顧氏抬起一張淚痕斑斑的臉,滿含希望的問道。
林知義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林明德。林明德嘆了口氣「霍倫河氣候多變,地廣人稀,許是耽誤了行程也說不定。你們不要在這自已嚇自己。那宋家小子十四歲便在軍營打滾,不是那等閑之人,我們都要對他有信心。放心吧,我會加派人手,多方查找的。」
顧氏滿懷希望的眼楮頓時黯然失色。坐在椅子了一動不動,喃喃道「早知道就不和他訂親了。找一個讀書人不是挺好嗎?這般的擔驚受怕,可怎麼是好?」
老夫人輕輕拍了一下桌子「也顧不得那許多規矩了,明日咱們到宋府去看看宋老夫人吧?」他看向林明德「你也尋訪尋訪民間的名醫,舉薦給太醫院,給皇後娘娘瞧瞧。若是她倒下了,宋家危矣!」老夫人慢慢說道。
林明德點了點頭。
老夫人環視了廳中一眼,疲倦道「散了吧!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小心著些!」又看向顧氏「這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回去讓善兒起來,回去自個院子吃些東西,早些歇息!」。
顧氏拭淨淚水,點了點頭站起來,與林明德向老夫人行了禮向外走去。
林知義扶著木氏向老夫人告辭後,向自己的碧波居走去。
木氏看著林知義沉郁的臉色,輕輕拉住林知義寬大的手掌「夫君別擔憂,宋家公子定會平安歸來的。」
林知義打量著妻子在夜色中越發娟秀的容顏,輕輕笑了一笑,緊了緊手中的柔萋「嗯,我不擔心!」。
輕柔的月色照著夫妻二人攜手慢慢向前行去。
林明德與顧氏進了自己院子,守候在外的顧媽媽忙迎了上來「國公爺、夫人您們回來了?」一邊引著二人向台階上行去。一邊打量著二人的神色輕聲說「小姐一直跪著,眼看快兩個時辰了,是不是、、、、、、?」。顧氏抬手打斷了她的話與林明德徑直進了房間。
幽幽燭光不時跳動一下,將林知善的影子長長的映在牆壁上,林知善臉色沉靜,直直地跪在那里,看著牆上隨著燭光飄動的影子似是入了神。
顧氏掀開簾子看著女兒在燭光下顯得素淨如蓮的臉龐輕輕嘆息了一聲與林明德一起進了屋內。
林知善低著頭伏子行了禮。
林明德躬子攙著林知善的手臂「善兒起來吧,別怪你娘,她也是為你好。」
「女兒知道,不會怪娘的!」林知善低聲說道,慢慢站起來,卻腳下一趄,差點摔倒在地。雪雁忙上前扶住她「小姐許是跪得太久,腿麻了。」
顧氏眼里閃過一絲心痛,急忙對顧媽媽說「快叫婆子抬了軟轎來將小姐抬回菡萏院吧!」。
又對雪雁吩咐道「回去後給小姐用藥酒揉揉,然後再用熱水泡泡。我吩咐祝媽媽炖了燕窩,一定要讓小姐吃下去。」
林知善看著顧氏的細致與心疼,眼楮模糊了起來「娘,您放心,女兒定不會惹你傷心了!」。
顧氏眼楮也酸澀起來,別過頭揮了揮手,哽著聲音說「回去好好歇息吧,萬事有我們呢,別操那些無用的閑心。」
林知善點了點頭,由雪雁攙著慢慢向房外行去。
等候在門口的婆子忙小心的扶了她坐在軟轎上向菡萏院走去。
進了菡萏院,祝媽媽抹著眼淚迎了上來,先是打量了林知善的神色,見她只是有些倦怠便松了口氣,掏了些兩塊碎銀放在兩個抬軟轎的婆子手里讓她們拿去吃茶。兩個婆子千恩萬謝的走了,祝媽媽與雪雁一邊一個扶著林知善慢慢向屋內走去。
進了屋子,祝媽媽輕輕挽起林知善的底褲,看見欺霜賽雪的膝蓋已青紅一片,不由倒抽一口氣,眼眶紅了起來,急急找來藥酒倒在手上輕輕為林知善揉了起來。
林知善看著祝媽媽頭上花白的頭發輕輕問道「媽媽,東籬和青杏怎麼了?」。
祝媽媽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淚「你就放心吧,那些執行的婆子是有眼力勁的,打的時候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兩人沒事,只是被嚇著了,喝了安神湯,歇下了!」。
「那就好!」林知善點點頭,放下了懸了半天的心。
木樨端著一碗血燕輕輕走了進來,拿起勺子舀了輕輕送到林知善嘴邊「小姐喝些燕窩吧,不燙了!等會再給你送別的吃食來。」。
林知善張開嘴喝了口,越發覺得饑腸轆轆,便大口喝了起來。
祝媽媽帶著一絲心疼、一絲寵溺看著她「今兒被夫人嚇著了罷,你可不許怪她。她都是為了你好,怕你以後在婆家還是如此遭人詬病。要知道你就是夫人心尖尖上的那塊肉啊,罰在兒身,痛在娘心啊!」。
林知善咽下口里的燕窩,拍了拍祝媽媽的手臂笑著說「我知道的媽媽,你放心吧!」。
祝媽媽見她的神情不似作假也不見傷心,放心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等藥性慢慢進去了,你用過晚膳再泡個熱水澡就睡吧!明兒起來,打扮得精精神神的,再歡歡喜喜的過去給夫人請個安,這事就過了啊!」。
林知善乖巧地點了點頭,祝媽媽笑著出了門,往小廚房走去。
這夜林知善倒比往日睡得更沉些,早晨醒來,她拉起褲角看了看,發現膝蓋也好了許多,下地走了走也不見疼痛,她喚進來木樨與雀梅服侍自己梳洗。
梳洗完了,祝媽媽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先是仔細看了看她的膝蓋,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色與妝容,終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陪著她往春暉堂走去。
到了春暉堂,紫羅迎上來行禮「見過三小姐,祝媽媽!老夫人與夫人一大早便過宋國公府第去了。」
這麼早?林知善看了祝媽媽一眼。
她想起宋後的事,心中暗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向自己院子走去。
回到菡萏院,她叫來雪雁「雪雁,我記得宋硯曾跟我提過,上次皇後病了是他帶一位已致仕的張太醫治好的,你可知道那位張太醫的住址?」雪雁搖了搖頭,林知善失望的垮下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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