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與傀儡 第22章︰正常的艾洛

作者 ︰ 九婀

未音松了口氣,露出個淺淺的笑,然後心思急轉,王後一開始就不想讓自己和公主結成什麼共享契約,因為王後只打算讓公主一個人滴血,之後就讓她戴上戒指。

契約因為艾洛的原因出現了變化,這種變化對自己絕對是無害的,所以不能讓王後知道原本的契約失效了,她要表現出公主的契約很成功的樣子。

可是,原來王後想讓她和公主結成的,是什麼契約?

公主的矛和盾……需要對公主絕對忠誠,因為她失敗的逃跑事件,王後不可能相信她會對王室絕對忠誠。所以,原來的契約,應該是強迫她忠誠一類的。

未音快速的思索著,低著頭,不斷回想著主僕契約一類的契約靈魂被奴役的一方的表現。

「孩子,你現在感覺怎樣?」王後抑制住激動,看著跪倒在地的小女孩,國王則看著有些迷惘的公主︰「莉茲,你覺得怎樣?」

年幼的莉茲不知道契約到底是怎麼樣的,所以她只是迷惘的看著未音,然後所有人都听到一聲恭敬的聲音,對著小公主道︰「未音希爾頓願意以自己的靈魂,向我主宣誓效忠。」莉茲眨眨眼,以王室該有的姿態回答︰「效忠者,我賜予你成為我侍從的榮耀。」

王後和國王也松了一口氣︰「太好了,契約成功了。」

單膝跪地的侍從還是很恭敬的模樣,王後示意女兒讓小侍從站起來,莉茲不甚愉快的說了聲「起來吧。」就見小侍從站起來,以守衛的姿態,自覺地站在了公主身後。

而未音手上那枚透明的戒指,漸漸地消失在了小女孩縴細的指頭上。

同一時刻,躺倒在床上的艾洛忽然睜開了眼楮,然後艾洛下意識的模了一下食指上,有一道淺淺的痕跡若隱若現,艾洛嘴角勾了勾︰「共享契約,可是,我這種人的生命力量,和誰共享,有誰願意共享?」他抬手蓋住了自己的眼楮。

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掌下,瘋王子瞪大的的眼楮,紅的仿佛是沸騰的岩漿。

未音和幾個月以前一樣,再一次宣誓向公主效忠,然後接受了幾項測試,已經是半晚上了。就在幾個月前,她還在訓練場接受各種訓練,武器的簡單使用方法,幾大國人類的語言,文字,還有一些必要的禮儀,就是為了向莉茲公主效忠。

未音離開王宮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就不想立刻回到準侍從的房間。

很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累,在亞瑟團長到來之前,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侍從留在王宮,而不是被送回奴隸市場再賣掉,她努力適應各種訓練,讓自己以最優達到看上去很溫柔的王後的期望,所以,即使年僅八歲,亞瑟一整天的訓練,她也很好的適應了。

她覺得累的,是精神。離開了精靈森林,混在一堆人類里面,听著蕾雅他們談論自己的家族親人,看到王後和國王對莉茲和艾洛截然不同的態度,見識到了阿芙妮和狄斯口中很厲害的紫荊花騎士團的團長……

人類的世界嗎?

未音拐了個道,鑽到了王室的一個花園的灌木叢中間,穿過灌木叢,露出一大片點綴著些細小花朵的草坪,未音找到靠牆的一顆長得很扭曲的樹,蜷縮起身體,抱著雙膝靠在了樹干上。

離開精靈森林她七歲的生日才過去幾個月,結果在藍頓星耀奴隸市場輾轉幾個月,再被王後買到希爾頓王國接受訓練,試著成為一個比自己稍大些的公主的侍從,這麼快,她就已經八歲了。

一年,過得有多快,又有多慢。身上奴隸主的鞭痕早就不見,僅僅一年,她就不再是自由的精靈森林的可憐的人類的小孩,卻變成了一個必須變強的奴隸出身的侍從。

七年間的事情她不記得多少,一個孩子,記憶力能有多好。但是父母把她遺棄三年,在她七歲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卻都刻在了腦子里,會銘刻一生——精靈森林的大火,痛苦不堪的被販賣的星耀奴隸市場。

到希爾頓,卻是她從四歲以後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即使是很難的訓練,她也咬著牙支撐下來,覺得終于有了回到人類世界的真實感,而王後,是個和精靈女王一樣溫柔的人。

可是,溫柔的王後,僅僅是想給自己的女兒找一個听話的奴僕,買她回來,因為她不夠听話,就要被迫締結契約,把自己的靈魂都要貢獻給契約,以保證她效忠于公主。

要是沒有那個神經兮兮的艾洛王子突發奇想的要搶他妹妹的東西,她的一輩子,就都要身不由己了,自由,希望,還會在心中嗎,她會被徹底的毀掉。

未音把頭埋在雙膝之間,肩膀顫抖了一下,終究是沒掉下一滴眼淚。

王後永遠不知道,她其實已經認命般的想把自己的未來和希爾頓王室綁在一起了。

沒錯,她剛開始是想學會了騎士團的本領就逃出希爾頓,逃離人類世界,找到養育自己長大的精靈們,回到精靈森林,永遠效忠于精靈,直到她生命的盡頭。

可是幾個月的時間,在希爾頓她認識了阿芙妮,遇到了溫柔的王後,王後會溫柔的叫她「孩子」,還有脾氣反復的團長亞瑟,和今天才認識的那些既讓人討厭又讓人喜歡的小貴族們,蕾雅想邀請她去貴族家玩耍……

人類的世界,是這麼的熱鬧,溫暖,他們不會嘲笑自己的頭發和耳朵,也不會詢問她會拋棄孩子可怕的父母現在在何處,他們都是和自己沒什麼區別的人類。

所以,她想留在希爾頓,和這些人類在一起,哪怕是一輩子都做王女的侍從,一輩子都要效忠于希爾頓王室,即使那些小貴族們也嘲笑過她奴隸的身份,可是,她已經報復過了不是嗎,而那些遠沒有精靈強大的人類根本沒察覺到她的報復,就那麼傻乎乎的感激她。

她想留在這里,和他們一起長大,以一個人類的身份長大,等有了機會,她甚至想變得很厲害,然後靠著四歲以前零星的記憶,尋找到自己的父母,問他們為什麼會拋棄自己,要是他們給自己一個合適的理由,她就原諒在記憶里已經模糊的父母,一邊當王女的侍從一邊侍奉著父母,和所有會對自己好的人生活在一起。

可是,就在她產生了這種念頭的時候,王後想用契約把她的靈魂也套上枷鎖,想徹底毀了她。

想到這一切,未音又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不可抑制的,她對王後和公主莉茲,以及整個希爾頓王室和人類都生出了一股恨意——這些自私的人類,可怕的人類!

就在未音因為越來越熾烈的恨意和絕望壓迫的眼楮酸澀的時候,一陣沙沙聲傳來,未音猛地抬頭戒備的看向聲音的來源。

一頭凌亂的黑發和火紅的衣服從灌木叢下面匍匐著爬出來,黑色的腦袋抬起來,一雙紅眼楮對上未音瞪大的眼楮,然後那個不速之客啞著嗓子笑起來,咯咯咯的聲音沒有以往刺耳,帶著少年變聲期的沙啞。

「艾洛。」

未音瞪著眼楮看紅眼楮的王子一路匍匐著爬過來,姿勢扭曲的坐在了自己身邊,坐定的王子齜牙咧嘴,抬頭看了眼夜空高掛的月亮,吃吃吃的笑︰「哈哈哈哈,已經半夜了,你看月亮,真是又大又圓又亮啊,很好看啊是吧,哈哈哈哈哈——」

艾洛還是一如既往的狼狽,火紅的衣服上沾滿了枯草和樹葉,一頭亂發上也滿是枯葉,但狼狽的王子絲毫沒注意到形象問題,只是甩了甩腦袋,看著月亮大笑。

看個月亮有什麼好笑的?不過,艾洛剛才甩腦袋的模樣,就像是一只抖毛的小狗,看的未音心情突然就好起來了——

似乎,艾洛看上去也沒那麼討厭了,是因為他現在看上去很正常的緣故吧,不會尖叫不會想著搶莉茲東西的艾洛,就像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類。

「希爾頓的月亮有什麼好看的?」

一點也沒有精靈森林的月亮大,也沒有精靈森林的月亮圓,更沒有精靈森林的月亮圓。因為艾洛今天的沖撞,讓她意外的免去了被契約束縛靈魂的厄運,未音難得的沒有記起就是這小子幾次三番的壞了自己的逃跑大計,反而由心對著月亮感嘆了一句。

艾洛也難得的沒有尖叫,即使嗓音還是不自覺的會突然像是要尖叫一樣的拔高一下︰「希爾頓的月亮其實很好看,真的,比紅月聯盟的月亮好看多了,你不知道西萊克的月亮有多麼惡心,紅彤彤的,就像是被血洗過一樣,怪不得吸血鬼們所在的聯盟會叫紅月聯盟。」艾洛罵道。

兩個小鬼都抱住了膝蓋,靠在一棵長得扭曲的大樹干上,呆呆的看天上那毫無特色的月亮,大半夜的,有夜風不時吹過來,但是滿懷心事的兩人居然沒什麼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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