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想跟著少爺一起去從軍,可少爺偏說自己功夫不濟,去了只有送死的份,不如留在府里做事,還能照顧老爺、夫人,省得他在戰場上分心掛念。定勃今日見了少爺,真是悔死了自己當初的決定。少爺變得讓自己看不懂了,話也只說半句,早年那份默契與親密都好像被拋到九霄雲外了,這種失落加之在一個粗糙的漢子身上竟也有行受不住。
「少爺,你還記得嗎?小時候,過年的時候,你看僕人們吃的飯菜儉省,就吵著鬧著讓夫人給我們添菜色,如果不答應,你就真的不吃飯。把夫人心疼的哦。結果那年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吃到了那麼多的肉,還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菜。少爺從小就是個心善的人。」
走一路,b5o跟一路,定勃也結結實實地把和少爺從小到大相處的點點滴滴說了一路,還越說越激動。就在他正眉飛色舞的時候,斯墨突然停了下來,定勃以為他被自己說動,忙迎了上去,卻只得到了讓他難忘的一句話,「定勃,知道為什麼這個林子格外靜嗎?因為凡是敢靠近林子半步的,都做了我的劍下之鬼。你如果想死在這里,我可以現在就成全你。」
這種浸透骨髓的寒冷讓定勃連退了幾步,「少爺為什麼不說出來?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見過京望,他什麼都說了,他說少爺設計殺死了許易善那歹人,少爺沒忘了家里的責,少爺還是當初那個至情至性的真漢子。你不用裝成這樣趕我走。」
「我想你誤會了。許易善不是我殺的。你也看見了,我這里有問題,你留在這,早晚是死。就算你命大,我也是活不長的。」墨伸出兩個指頭輕敲了敲自己的頭,一臉的嘲諷。
「沒事的,少爺,無論你得了什麼病,咱們可以三山五岳去訪名醫啊,我還不信,能有治不好的病。」
「這不是病,是孽。」墨視線飄在半空,讓定勃完全捉模不透。
「少爺是好人,作孽的是那些陷害你的小人。定勃什麼都不怕,只想跟少爺做個伴。」定勃尋思也許少爺是太孤獨了,才會在這深山里和妖狐搞在了一起,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走。
「就算殺了你也要跟著我?」
「嗯。」
「不如去幫我做件事。事關生死。」墨說得諱莫如深,柔和中透著一絲詭異。
「辦好了就可以跟著少爺?定勃豁出命去也在所不辭!」定勃厚實的手掌猛拍了幾下自己的胸脯。
「嗤,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先辦好了這趟差再說。」墨似是輕笑,但眸子中溢滿了暖意,傾身耳語了幾句。
定勃止不住地點頭,緊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只是少爺現在這忽冷忽熱的性子還得適應些時日才好。
看著那壯實的漢子邁著近乎輕快的步子,越去越遠,斯墨終于松了口氣,你還像小時候一樣好騙……
懷中微微一蹬,是已睡熟的小白團子在扭動身體。睡的不舒服麼?斯墨忙調整了下抱它的姿勢。自己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的看這小白團子:大大的耳朵被一層厚厚的毛覆蓋著,眼楮的周圍如墨筆描畫,勾出了深邃的眼角和上揚的眼尾,濕乎乎的小黑鼻子並不突出臉很多,嘴角也是很自然的上揚的弧度,少了普通狐狸的狡黠,多了幾分可愛。
自己真的喜歡上了一只狐狸?無論他能變成什麼樣子,扮成什麼樣子,現在才是他的本體。自己只是在這深山見他弱弱小小的樣子,有去保護的吧?只有他,完全不諳世事的他,才會什麼都不去追問,什麼都不在意,讓經歷頗多坎坷的自己感覺心安吧?
墨晃了晃頭,哂笑自己沒來由地胡思亂想,能夠如此相伴已經足夠,難道是自己又生出了什麼貪心?還是治傷要緊,遂抄近路疾步回了竹屋。
進了門,墨忙把小白團子輕放在床上,看見床邊那場挑逗後落下的銀白色發絲,不由得感嘆,早上還活蹦亂跳的小家伙,現在傷重得不能維持人形。
慢慢退下裹在他身上的袍子,越到靠近腿部的位置越是小心翼翼。果然,5a8袍子靠里的部分已被大片黏糊糊的血浸濕,和傷口粘在了一起,墨取來清水,一點一點除掉了上面的血污,又從上次從集市采買的藥材里揀了幾味止血療傷的,磨碎糊在了傷口上,重新包扎了起來。
小白團子並沒有十分抵抗,觸踫傷口的時候,眼楮微顫了顫,似在咬牙忍痛。等完全包好後,神情變得舒展,睡顏寧靜,小小的白肚皮有規律地起伏著。
想著他是喜歡冷的,無論是冰浴還是上次退燒。可現在已經是春天,冰雪早已消融殆盡,去哪里尋冰來?思來想去,斯墨拍了下自己的頭,這一夜不睡連智商都下降了麼?
以前大漠天氣變幻無常,常有士兵受風寒發熱,缺醫少藥的地方,會利用上手頭可取的各種東西,度數很高的燒刀子酒就成了首選,涂在皮膚上可以迅速帶走熱量,功效近似于現代的醫用酒精。
酒備好了,可又有個問題讓人犯了難,這一身厚厚的皮毛,怕是一壺酒倒上去毛都沒濕。可要是都給他剃光了,會不會變成人形的時候連根頭發都沒有了呢?聯想到清秀的小璃頂著個光亮可見人的禿頭,縱然是斯墨這種面癱臉,也要笑出來了。
只好退而求其次,將他的身體輕輕翻轉過來,用布條沾了燒刀子酒在腋窩、掌心等處擦涂,頓時酒香四溢……墨很陶醉地閉上眼,好好地回味了下鼻中縈繞的甘冽的酒氣。咳,讓個日日不離酒的酒袋子舍了自己的心愛之物,又要抵御這陣陣酒香的侵襲,真是從身到心都無比的抓狂……要是他現在換做人形,自己弄不好就要匍匐上去,從頸子下去一寸一寸,讓這燒刀子一滴不剩。
但只是想想罷了,將軍的毅力和節操終究要比平常人多一點,依5a8舊很是盡責地重復著倒酒、擦酒,倒酒、擦酒的動作。
「哎喲,墨魚丸,我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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