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笙來的時候是專車接的,什麼都沒有帶。這會兒回去倒是有問題了。她逃一般的走出了大樓,那種窒息感慢慢的淡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走了一百多米,才漸漸清晰,她無力地靠在一顆法國梧桐樹上。
夜風蕭瑟寒冷,今笙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十來個小時滴水,體力早已透支了,她慢慢的滑做到地上。
地面冰涼,她一點一點的平復下自己的思緒。
過了不一會兒,程以暮走到她面前,「地上涼,起來——」他伸出手。
顧今笙一動不動的低著頭,語氣倒是冷靜,「喔,謝謝你了。」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她卻喘了口氣,「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顧今笙沒有矯情的在人家幫助他之後,還對人不屑一顧。她說話的語氣很客氣,卻也沒有之前的淡漠。
程以暮蹙了蹙眉,「起來!」他又說了一遍,「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身體,地上涼。」他彎下腰來,要拉起她。
顧今笙雖然身體虛弱,可是腦子卻很清晰。「別,我肚子有點疼,讓我再坐一會兒。」
程以暮的眸光了閃過一抹令人捉模不透的意味,「今笙,周禮仁已經被關押的,通報在元旦之後才會公布。」他知道周禮仁對于今笙不一般,她把他當長輩一般的尊敬,亦師亦父。
顧今笙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听他說這些,她听到周禮仁這三個字似乎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緊張壓迫感層層而來。「能不能借下手機,我想打個電話?」
程以暮不知道她要干什麼,把手機遞了過去,顧今笙抓著他的手機,指尖還在輕微。手機處于屏保模式,她下意識的滑落一下。
打開屏保時,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愣住了。
顧今笙剛剛滑的字母是「S」,她最後一個字的縮寫。她咽了咽干干的喉嚨,在這一瞬間,她的眼眶紅了。
剛剛在那間屋子里,她飽受那麼身心的壓抑,顧今笙都沒有哭的沖動。手指在屏幕上徘徊著,心里煩躁不安,終于在最後她又把電話還給了他。
「算了,這時候大家都睡了。」
時間一秒一秒的走過,顧今笙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又累又難受,肚子抽帝。她里面的衣服已經全都汗濕了。
「我送你回去。」程以暮定定的說道。
顧今笙慢慢站起身,眼前突然一陣眩暈,她一手撐在樹干上,強忍過那一陣。
「走吧,我的車停在對面。」程以暮月兌下外套要給她披上。
「不用,我不冷。你去開車吧。」顧今笙淡淡地說道。
程以暮有一瞬的沉默。
「你去開車吧,我在這兒等你。不會走的,真的。今晚真的麻煩你了。」顧今笙直接的說道。
「今笙,你不用和我這麼說話。」程以暮沉吟了幾秒,微微嘆了一口氣。
顧今笙至始至終只有這一次才真正的看著他,她的眸子依舊如常。
程以暮把車子開過來,顧今笙上了車,微微一頓,有些不自在,「那個有沒有墊子?我來那個了,會把車椅弄髒的。」她沒有再避諱什麼。
「沒有。」程以暮簡單的說道。「就這麼坐。」
顧今笙皺了皺眉,月兌了自己的外套,往車椅上一放,就這麼坐了上去。然後閉上眼楮,頭微微歪著貼在窗戶上。
程以暮開動車子。
一路沉默。
「虞季東怎麼會來找你的?」他突然開口。
顧今笙以為自己幻听了,她怔忪了片刻,「喔——朋友介紹的。」
程以暮的手一緊,「虞家很復雜。今笙——」他的話沒有說完。顧今笙快速的打斷了他的話,「你能不能靠邊停個車,我肚子有點疼,幫我買盒止痛藥。」
「你之前也沒有這麼疼吧?」他把車子靠在邊上,「你等一下,前面有家藥店。」
顧今笙死死的握著手,氣息虛弱,「真是不好意思,今晚真但麻煩你了。」又是這樣的話語,程以暮臉色一僵。
等他買回了藥,回到車里。「今笙,吃藥。」他把水和藥片都弄好,輕輕的叫著她。
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眉心緊緊的蹙著,整個人縮在那兒,臉色蒼白恐怖。「今笙——」他又叫了一遍。
顧今笙恍恍惚惚的,「以暮,以暮,我疼——疼——」最後那一個字說的極輕極輕,程以暮的心頭突然涌過一片。
他伸出手去輕輕地將她攬到自己的懷里,觸手的瞬間,程以暮表情凝重,「今笙,你是不是受涼了?」為什麼手這麼冷。
顧今笙縮著身子,微微發顫。
程以暮立馬抱起她,腳步快而沉,向車走過去。
到了醫院以後,顧今笙疼的已經沒有意識了。醫生初步一看,就讓送急診室了。
醫生向程以暮快速地問了幾句。
「她每次身上來肚子都會疼,而且這個一直都不準。」
醫生點點頭,」我們先給她檢查一下。」
走廊有些清冷,程以暮站在那兒,眉頭一直緊蹙著。過了幾分鐘,護士走出來。
「患者要動手術,麻煩你去簽一下字。」
程以暮眸子猛的一睜,「怎麼回事?她怎麼了?」
「小產。」
——————這章補完————
護士簡單而平靜的兩個字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猛地一下扎進了程以暮的心窩,那雙如墨的眸子瞬間怔住了,那里面寫滿了難以置信。
小護士見他不說話,「你也真是的,這都過了多久了,才把她送醫院來。」護士蹙了蹙眉,這樣的事她也遇到過幾次。「你趕緊去簽字吧。」
程以暮機械的走了出去,背影僵硬,雙手握成拳頭。簽字的那一霎那,他的手微微的著,如果不細看根本難以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程以暮沉默的站在走廊上,他緊抿著唇角,投射在地上的身影拉的長長的,透著一股難言的清冷。
在這寧靜的氣氛中,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程以暮一動不動,仍由手機震動著。過了一分鐘手機不再響了。
程以暮只是沉沉地看著手術中那三個字。冷風在吹進走廊里,他慢慢的吸了一口,胸腔一片感。
手機再次震起來,這一次程以暮終于接了,他看都沒有看。
「喂——」聲音冷的如冰一般。
葉天瀾微微一愣,「以暮——」她詫了一下。
「恩。」
「以暮,你在哪里?什麼時候回來啊?」葉天瀾正在他家里,等了半天,也沒有見他回來。
「我今晚有事不回來了。」程以暮干澀的說道。
「你好像很累。」
「天瀾,我還有事。你早點休息。」程以暮匆匆的掛了電話,他的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被這冰涼的氣息凍得沒有行動的意識了,他只覺得刺骨的冷,還有傳遍全身帝。
這一夜注定是漫長的。新的一天已經悄悄的來臨了。凌晨一點,顧今笙從手術室里出來,她昏沉沉的熟睡著。
醫生站在病房外。
「手術很成功,這幾天注意飲食,不能過多操勞。小產後一定要好好調養身體,不然以後會很麻煩的。」
程以暮牽了牽嘴角,「懷孕多久了?」
「八周了。」
程以暮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下,他的眼角微微跳動著。他和她從發生關系開始,兩人一直注意著避孕,誰想到到了最後竟然有了孩子。他突然想到了往昔顧今笙在電梯里遇到孩子的情景,她的嘴角總是噙著淡而柔的笑容,眼角里滿是歡喜。他知道一直以來,她都想要個孩子。他也知道,顧今笙也不會輕易的要孩子的。
八周。這孩子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今笙甚至都不知道。
顧今笙這一覺睡得特別的沉的。等她睜眼時,看到屋頂那盞陌生的燈時,她有十來秒的怔愣。她撐著手腕坐起來靠在床背上。
「醒了?」這突然而來的聲音讓她身子微微一顫,轉過頭看到程以暮坐在一角的沙發上,他的表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他的眉頭微微擰起,眼楮有些朦朧。
顧今笙此刻的大腦有點不受使喚。「這是哪兒?」
程以暮望著她蒼白的臉色,他抬手撫了撫酸澀的眼角,「醫院。」
顧今笙這才慢慢的回想起來。她在心中苦笑一聲,真是尷尬,來個大姨媽都能進醫院,而且是他送來的。
好像又降溫了,玻璃上凝結了一成白白的霜凍。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顧今笙有些累,身體也不舒服,她感覺身子就好像被拆過又重裝了一般。而程以暮也沒有再說什麼。
「那個謝謝你了。」她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
程以暮看著她,過了半晌才澀澀的說道,「你的包送過來了。」
顧今笙沒有問他是誰送來的,只是輕輕的又重復了一句,「謝謝。」她沒一說一個字都有些力不從心。
不知不覺間她對他憚度就像對一個普通的陌生人一般。
顧今笙慢慢的閉上眼皮,她的耳朵嗡嗡的響著,卻听到他低沉的聲音。
「今笙——」程以暮漸漸有了鼻音。頓了頓,他似在自言自語般,「我似乎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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