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隨心舉著酒杯,笑著問王稷︰「你可知這是什麼酒?」
王稷雖然愛喝酒,但對酒的研究卻不多,他一怔答道︰「弟子覺得這酒味甘醇厚,應該是上好的酒。」
李隨心笑道︰「這當然是好酒,我問你可知它的來歷?」
王稷撓撓頭,心想︰這個太師叔也太較真,連個酒都要追問,這酒是你帶來的,我哪里知道?自己無數心事,那里有心情品酒。待要問太師叔想到醫治自己的法子沒有,又不好開口。只得答道︰「弟子不知。」
李隨心伸手點了他額頭一下,嘆道︰「我見你這些時日,天天飲酒,還以為你是個酒林高手,誰知竟是個糊涂蟲。我這酒算是白給你喝了。」說罷搖搖頭,一副失意的樣子。
王稷苦笑道︰「太師叔,你有所不知,我那時都是借酒消愁的,那里有心品嘗。再說這酒也只是解悶消乏之物,何必多費心思。」
那李隨心眼楮一瞪,嘴一撇,連下巴幾根胡須都翹起來,訓斥道︰「你小子竟然瞧不起酒,舀來,不給你喝了。」伸手便奪過王稷手中酒杯,將殘酒倒在地上。
王稷見自己幾句話竟觸怒了他,不禁一呆,道︰「太師叔,弟子沒說不喝啊?」
李隨心一字一頓道︰「你怎地還不明白,我是不—給—你—喝—了。」見王稷迷惑的樣子,他接著道︰「你知這酒是哪里來的?這可是我從皇宮里取來的,皇帝喝的御酒,給你小子喝,跟喝涼水一樣的,糟蹋我的心。」
王稷臉一紅,道︰「弟子也不知是御酒。只是這長安處處都有酒肆,據弟子所知,那杏花樓的新豐酒已是極有名的,太師叔何必冒著奇險進宮去?」
李隨心道︰「你哪里知道,這御酒跟普通酒的區別。我剛才問你這酒味是大有深意的。」
王稷問︰「什麼深意?」
李隨心見他追問,得意起來,捋了捋胡子有條不紊地道︰「這做皇帝呢,好處之一就是一年四季,各處進貢不斷。那各色名酒都送到宮里來,皇帝一個人那里喝得完?宮里不就放不下了嗎?日子一長,連宮里的酒窖都放不下了。御廚們便想了個法兒,將曬干的桃花、玫瑰、菊花和臘梅花瓣混著酒里腌制,再將腌制後的酒燒沸煮掉一大半,待冷卻後放到特制酒桶密封,放上一年再舀出來,濾掉酒渣,再密封一年,方才舀出來喝,所以這酒就取名百花釀。這酒除了比一般酒更醇厚之外,更有一股芳香的氣味,那皇帝特別愛喝。呵呵,你說這是不是深意?」
王稷恍然大悟道︰「听太師叔這麼一說,果然是好酒。只可惜弟子駑鈍,竟沒有品出味來。太師叔若不生氣,弟子想再來一杯,細細品一下。」
李隨心高興道︰「這就對了,我就說你怎麼會喝不出來?」他又倒了一杯,王稷接了細品,果然如他所言。
李隨心問︰「現在怎麼樣?」
王稷點頭道︰「弟子品出來了,確實是酒香里夾著花香。」
李隨心道︰「這百花釀,根據各地進貢的酒,分成不同的百花釀。比如這新豐酒制的跟那蜀酒制的就不一樣,變化多著呢。」
王稷不由得一陣佩服,道︰「太師叔你是否親手釀制過這百花釀。」
李隨心呵呵笑道︰「我倒沒釀過這酒,但看著宮里御廚們釀制,少說也有個七八回了。」
王稷大吃一驚問道︰「師,太師叔,難道你經常到皇帝的宮里去?」
李隨心瞥了他一眼,若無其事道︰「那皇宮雖然戒備森嚴的,但我看來不值一提的。只是隔三差五走走御膳房了,這有什麼稀奇的?」
王稷心里早存疑問,此時臉色一正道︰「弟子冒昧,請問太師叔為何在冀方國的侯爺府?」他見李隨心說是在上次比武時見到自己,那顯然是梅沛延請的高手了。孤鴻派自創派祖師以來,一直與清安王朝關系密切,雖然沒有規定必須听命清安王朝,但歷來門人若不入仕,都如閑雲野鶴般只是混跡江湖,從來沒有人投靠別國的。李隨心若是在風雲院為梅沛效力,顯然是違反孤鴻派歷來慣例,在王稷看來真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他雖然問出這話,但心中一片亂麻,倘若李隨心直承其事,王稷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論打,他萬萬不是對手,更何況自己現在身無武功。然而他自小在清安長大,雖然備受冷落,但是師父、謝圃及親人都屬清安,若要他眼睜睜見太師叔叛國通敵,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
李隨心見他變色,也將眼楮一瞪,對他道︰「不錯,我就呆在風雲院。怎麼,你小子是不是看我不順眼了,想為國除害?有本事來啊!」他喝了半壺酒,此刻早已朦朧欲醉,說畢一甩手便扔開酒杯,直起身來,雙手比劃著就等王稷出招。
王稷見他要打,心想︰自己就算武功不失也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還是自己的太師叔,這欺師犯上的事還不可做,且听他說說,有難言之隱也未可知。便道︰「弟子怎敢與太師叔動手?只是想,太師叔投到侯爺府,必定有什麼原因的。本派祖師孤鴻真人便是在清安世襲武職,後來無意宦途,才出家修道,創立了孤鴻派,因此咱們派一向附驥清安。太師叔既是祖師爺的徒弟,必定不會違拗祖師爺的訓誡。」
李隨心听他這麼說,便又坐下道︰「你說得沒錯,我現在冀方也沒做對不起清安、對不起孤鴻派的事。至于這原因嘛,我現下還不想說,我這人就這樣,喜歡自由來去,想干啥就干啥。別說你小子不夠格管我,就是你師傅來也管不著我。你別一天到晚做出大義凜然的樣子,你這樣的人啊,我可看多了。你知道我今年多少歲啦?告訴你,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幾倍。你今晚乖乖地喝酒,咱們聊聊天賞月,再跟我提什麼國家大事,我立馬走人,你那怪病就自個去醫好了。」
王稷听他說話,像有法子醫好自己,心里不由得升起無窮希望,他剛想開口,李隨心就對他一擺手,道︰「你什麼也別問,咱們先喝完酒,該說時我自然告訴你。」
王稷拾起剛才扔掉的杯子,拂拭干淨了,將酒杯斟滿後,遞與李隨心。兩人趁著清夜月色繼續飲起酒來。王稷心急,一霎眼功夫便將剩下的酒都喝盡了。李隨心乘著酒意問道︰「小子,我看你的功夫怎麼盡是剛猛雄厚一路的,像什麼飄花掌,輕燕功,綺羅梭月式都沒有用啊?」李隨心身材矮小精瘦,特別擅長以柔克剛,以巧勝強的功夫,所以有此一問。
王稷恭恭敬敬地答道︰「師傅說弟子性格不適合飄花掌這一路,所以將這些都傳給了師妹諸葛燕。弟子專心練的就是降龍拳,伏虎拳,狂風七十二斬和怒濤刀法一類的。」
李隨心一听便來勁了,說道︰「狂風七十二斬是咱們派的功夫。那怒濤刀法,我怎麼沒听說過,你演來我看看。」
王稷道︰「這怒濤刀法是我師傅所創,威力極大。只是弟子現在手里沒刀,不太好使。」
李隨心道︰「我說你小子腦子就是直。這有何難,你到那邊灌木叢,折一根小木枝當刀比劃就行了。」
王稷依言,乘著月色,走到旁邊灌木叢,揀了根拇指粗細的樹枝,用力扳斷。他舀著樹枝在李隨心面前慢慢演了一遍,便氣喘吁吁地對他道︰「太師叔,這套刀法需以咱們的紫氣神功作基礎,我現下沒有內力,刀法的奧妙就沒有表現出來,整套刀法的套路大概就這麼多。」
李隨心點點頭道︰「想不到釋陵竟能創出這套刀法,不錯啊。那日在侯府,你跟木通比試時,最後就用的這套刀法吧。不過,你要慎用這套刀法,如果不得其時,反為之害啊!」
王稷一愣,驚訝道︰「弟子當日最後所使就是這套刀法。當日師傅傳我之時,也曾叮囑過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這套刀法。當時我追問,師傅只嘆了口氣,卻沒有細說。現在太師叔竟也這麼說,可以指點弟子原因麼?」
李隨心伸手一捋胡須,慢慢道︰「原來釋陵也是知道的。」王稷見他開口,當即洗耳恭听。李隨心繼續道︰「這套怒濤刀法主要靠刀氣克敵制勝,這刀氣的威力是以使刀人的內力修為基礎,跟兵刃卻無甚相關,也就是說如果你使怒濤刀法時,手中無論是用擎羊刀,還是其他普通的刀都差不了多少,自然無法發揮擎羊刀的威力。若是內力深厚,自然使得;但你年紀還輕,內力尚淺,若使這套刀法,產生的刀氣威力有限,此外還會因為將內力運化為刀氣,導致自身內力的耗竭。你若遇到內力不如你的對手,運用怒濤刀法自然可以威力倍增;但你若遇到像木通道人之類高手,只要刀氣被對手一破,即刻便有性命之憂。」
王稷一听恍然大悟,回思當日比試,果然自己在使了怒濤刀法後,內力損耗嚴重,那木通道人破了怒濤刀氣後,自己內力便大不如前了。他問李隨心道︰「太師叔說這性命之憂,可是指我使這套刀法,其實也在極大損耗自己的內力,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自然不能像平時自如運用武功了。」李隨心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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